檀香,是思香居。
卷起寬袖,捻幾撮茶葉放入紫砂壺中,泡第一滾茶水,等上一會兒,提壺倒掉,第一泡不可用。
第二滾水倒入,靜置片刻,倒與琉璃玉杯之中,琉璃遇滾水,剎那間從月牙白成了紫檀色,其間杯中白煙升騰而起,一時間,檀香與茶香環(huán)繞一室,沁人心脾,使得我昏昏欲睡。
‘嘎噠’
‘噠’
眼皮子打著架,這一聲關(guān)門聲和腳步聲讓我清醒了一些,我抬起眼皮子,來人是慕子楚。
他見我沒有招呼他的意思,就自顧自地撩開簾子,上了臺階,坐到我對面的軟榻上,執(zhí)玉杯飲起茶來,先放到鼻間一聞,只見他嘴角蕩出一絲笑意,墨眸中隱隱透出的溫潤,竟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真當是公子如玉。
我看著少年嘴角蕩起的梨渦,感慨了一句道:“可惜了,少年如玉,卻不是佳人。”
我與他是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丞相府上三位公子姿容美顏已是在夙都城內(nèi)盛傳已久,如今見著,真當如此。
慕子楚小抿了一口花茶,唇輕啟,口吐著芬芳,只聽他慢條斯理道:“早年就聽說六殿下獨愛美男子,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好一個伶牙利嘴,我情不自禁地對他產(chǎn)生了興趣,手肘撐在紫檀木桌上,身子往前一傾,撩起肩上的一撮頭發(fā),有一下沒一下地觸碰著少年精致的五官,勾唇一笑,悠悠哉哉地說道:“慕家老頭真是狡猾得很,藏著個寶貝不給本殿下瞧,聽聞慕家三位公子皆是美顏盛世,大公子慕子鈺前年娶了溫家嫡女,二公子慕子歧與你皆是尚未婚配,不知...”
慕子楚放下那盞玉杯,又是淺淺一笑,抬起眼簾看著我,調(diào)侃道:“殿下,二哥與我是尚未婚配,只是,我二哥已是心有所屬,至于我,就要看殿下有沒有本事了。”
本事?
“哦?三公子說的是何種本事?”我放下發(fā)絲,墨眸條然一縮,坐回到軟榻,警惕起來。
慕子楚見我戒備起來,笑意更濃了,又喝起了花茶,賣著關(guān)子不再說話。
慕家,溫家。
慕家老大老二已在禮部扎根,慕成仁朝中已居高位,溫家的話......
夙逸!
刑部。
如此說來,若這兩家聯(lián)手,勢力而言,只有兵部尚未涉及。
這盤棋真當是下得驚心動魄,父皇對母后的忌憚也是在情理之中,若讓慕家老三占住了兵部的一席之地,這溫家的勢力...
無法想象。
“你是想讓我把我你安插進兵部?”我問得膽戰(zhàn)心驚,方才那幾句應話,足以見得他慕老三不是一個善類。
慕子楚鳳眼一瞇,放下玉杯,側(cè)靠在椅上,慵懶地舔了舔唇角的茶漬,一臉語意未盡模樣,他長嘆一聲道:“六殿下聰慧,一點就通,不過這說起話來倒是沒意思得很。”
走了一個耶律貞,又來一個慕子楚,真當是狡猾得很。
我冷哼一聲,提壺將里邊的茶水一倒,又一滾水倒入其中,蹙起眉頭,好笑道:“你覺著我應當如你所愿?”
慕子楚悠哉地提起紫砂壺,給自己倒上一杯,玉杯又從月牙白漸變成紫檀色,他倒是應得實誠:“殿下自然不會如我所愿,可是...殿下就不想知道,皇子貞為何會被暗部行刺嗎?”
他竟知曉!
“慕子楚!你到底是誰!”我手一抖,杯中的茶水抖了一些出來,浸濕著我的衣袖,不覺滾燙。
“蘇家已經(jīng)把手伸到了凰都,勾結(jié)攝政王謀反,引皇子貞出夙都皇城,對其進行刺殺,不料竟被自家小主子撞上,小主子贈血紗,保一路周全。”他的字字句句如錐子一般一下下地鑿著我的心門,墨眸猛然一縮,他在話音剛落,袖中的匕首迅速抽出,怎料他早有防備,一只大手握住我的細腕,匕首懸在半空,離他不到一寸,這人神態(tài)竟還端的是悠然自得,另一只手還拿著玉杯,悠悠哉哉地抿了一口茶水,看著我惱怒的神情,付之一笑。
可讓我緊張的話還在后頭,他鳳眼一瞇,玩味地笑道:“而后殿下取了金簪,三千青絲傾瀉而下,真當是美人如畫。當時林子里那么多雙眼睛,真是讓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們一個個都除掉,殿下真當是不小心。”
攝政王叛變是與母妃勾結(jié)我是早已料到,可當時林中布滿眼線之事...我毫無察覺,怎料竟被這只狐貍看了去。
我轉(zhuǎn)念一想,他當時在林中,是為何事?
“我問你,你當時在林中作甚?也是行刺耶律貞?”我跳過那句調(diào)笑,開門見山。
慕子楚舔了舔唇,墨眸中閃過一絲欣喜,再抿一口茶,慵懶地看了我一眼,悠哉道:“殿下是小瞧我了。”
趁他手勁一松,我伸出另一只手去拿匕首,握到匕首之時,他另一只手放下杯子迅速地把我制服住,勁兒都使不上一絲,他空出的手接著提壺給自己倒了杯花茶,慢悠悠地說道:“溫家今日有兩宗行刺,第一宗是三殿下,第二宗是皇子貞,我不過是個在一旁看戲的,你瞧瞧我這么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哪能干得了那些事兒。”
手無縛雞之力......
我試著把手抽回來,依舊是紋絲不動,只好拉下臉惱道:“慕子楚,你放開我!”
慕子楚眉頭一皺,作苦惱狀,猶豫著道:“殿下真是心急,方才還抽出匕首想除掉我呢,怎的這就反悔了?”
反悔個腿兒...你這力道是我想殺就殺的嗎!
慕家狐貍真當是難纏得很,他說一個個都除掉了...暗部那刺客被除掉了?
“你把我暗部的那些人也除掉了?”我心一緊,是害怕。
只見慕家小狐貍咧嘴一笑,笑盈盈地道:“殿下的那幫子人曉得被主子撞見,直接回了城,倒霉了溫家的那伙人,留到最后竟還擅自做主想要借機除了殿下,不長眼的還撞見殿下那副模樣,小生只能把他們除掉了。”
我聽得心里發(fā)毛,猛地抽回手,把匕首放回袖中,沉聲問道:“慕子楚,你是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