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裴少安真的在兵部實行了考核制,他這一舉雖讓我和耶律久沒了吃茶逛花樓的功夫,但卻讓裴少塵跟我們走得近了些。
這日,裴少安前腳一走,裴少塵就抱著一摞卷宗放到我的桌案上,不等他開口,我就道:“小裴大人,下官明白的。”
裴少塵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說道:“勞煩玉大人了。”
語畢,他坐回椅子上,執(zhí)筆繼續(xù)批卷宗。
我看了眼在校場跟著于虎學(xué)武的耶律久,也收起了自己原本的心思,翻開卷宗認(rèn)真地翻閱起來。
這些日子批了不少卷宗,現(xiàn)已知曉的兵馬就有那么六路,其中行事風(fēng)格又分了兩種,若凰都明的有耶律這家子的兩股勢力,那暗處也定有股勢力混入了耶律厲的勢力當(dāng)中,從耶律厲著急地將我安插進兵部的舉動來看,并不像是手握重兵的樣子,我若有同時攻進六座城池的兵馬,只會直沖皇城,而不是將戰(zhàn)局演變成當(dāng)下這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這其中,有人想讓耶律曜看著凰都慢慢死去。
想畢,我看著裴少塵問道:“小裴大人,這凰都除了耶律氏和你們裴氏手握兵馬,還有哪大氏族手中有兵馬?”
裴少塵的筆尖一頓,想了一會兒,看著我回答道:“據(jù)我所知凰都之內(nèi)只有我們兩家手握兵馬。”
我搬了張椅子坐到他身旁,取了張桌案上的信箋,撕成八份揉成紙團。
我依次擺放到他桌上,分析著道:“幽州、泰州、廣林、川東、肆陽、佛林,這幾日批下來的卷宗里都有提到這幾個城池,這六個地方相距不是很近,耶律厲的兵馬在凰都城內(nèi)就有十萬,據(jù)卷宗所述,這六座城池進攻的各路兵馬最少也在十萬以上,那么算下來,耶律厲手上應(yīng)該有近七十萬兵馬。”
裴少安放下筆,神情嚴(yán)肅地看著我,接話道:“而裴家與太子的兵馬加起來還不足五十萬。”
他翻出幾本卷宗,念道:“肆陽淪陷之際,敵退;泰州淪陷之際,敵退;川東淪陷之際,敵退……”
到此處,他沒了聲,我抬眼望去,那冊卷宗里寫著‘佛林洪水大發(fā),敵從水路潛入破局,淪陷’。
“小裴大人,這不是耶律厲的行事作風(fēng),此前我批的那兩冊幽州和泰州的戰(zhàn)局,皆是打到最后才肯撤退。你手上那幾冊所說的四座城池,不是耶律厲的兵馬在打。所以定有人在暗處,想借著攝政王謀反的名義讓凰都慢慢耗盡最后一口氣。”這么梳理下來,局勢就明朗了許多,我又道:“這股勢力對我們的兵馬部署極為熟悉,其中只有佛林這一處是被攻陷的,‘?dāng)橙藦乃菲凭帧上攵@路人馬定是擅水性。”
裴少塵蹙眉,一臉的凝重。
見他還沒開竅,我又道:“佛林有一氏族,叫迦娜,百年前為耶律氏所殺,幾乎是滅族。而就在那之前,廣林釋羅氏皆遷移到了佛林,因不擅水性皆溺亡與洪水之中,而傅家老太太和耶律厲的發(fā)妻皆姓了釋羅。小裴大人覺得,這佛林淪陷,會不會與迦娜一族有關(guān)?”
“玉大人是說,傅家老太君和攝政王妃是迦娜族后人?”裴少塵驚得說不出話來,那雙眼眸里滿是驚恐。
這時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嚇了裴少塵一哆嗦。
“元培,去查。”
我抬頭朝房門口看去,是裴少安和耶律貞。
裴少塵回了魂,干咳一聲,猶豫著問道:“你們來多久了?”
我也想知道。
裴少安面帶笑意地看著他說道:“在你們說到耶律厲僅有兩路兵馬的時候。”
我別過臉,尷尬地搬了椅子回到桌案前坐下,翻開卷宗裝模作樣地看起來。
耳邊的腳步聲由遠(yuǎn)至近,逐漸清晰,直至停下。
也不知道跟前的人是裴少安還是耶律貞,我緊張得胸口發(fā)悶。
屋里的空氣就像凝固了一般,沒人敢說話。
這時耶律久的訴苦聲打破了這僵局,只聽他道:“小書生!于虎居然說本世子小胳膊小腿像個娘們兒!”
“世子,放寬心,于虎那體格,看誰都是……”我合上卷宗抬起頭朝門口看去,誰知一抬眼就看到了耶律貞。
這人的神情頗為微妙。說嚴(yán)肅吧,這人臉上還帶著一絲淺淺的笑;說不嚴(yán)肅吧,這人還偏偏笑得不明顯。
耶律久走了進屋,見這緊張的氣氛,問了句:“你們是不是在商討如何干掉我阿爹?”
這傻小子,一門心思想讓他爹打敗仗。
我深吸一口氣,緊張地說道:“世子,你去告訴于虎,他也曾被小胳膊小腿摔到地上過。”
耶律久見我給了臺階,也不再做聲,趕緊走出了屋子。
我用余光撇了一眼周圍,裴少安堵在門口,耶律貞站在跟前,要被將軍了啊。
“安舅,你帶小舅舅去校場操練操練。”耶律貞執(zhí)意要支開屋里的二人。
裴少塵早已受不了這壓抑的氛圍,起身就往外走,還不忘招呼著裴少安道:“二哥,走走走,我們出去透透氣。”
“殿下。”裴少安不安地看著耶律貞的背影,“你忘了我們還要……”
“安舅!”耶律貞沉聲打斷。
我放下冊子,站起身來,沖裴少塵眨了眨眼,毛遂自薦道:“小裴大人,既然少將軍不肯,那就讓下官陪你去練練吧。”
裴少塵一臉‘你莫要害我’的神情不信任地看著我,搖晃著腦袋拒絕:“不敢勞煩玉大人。”
“真要我當(dāng)著他們的面揭穿你才肯罷休嗎,夙君。”耶律貞淡淡地說道,面上的神情柔和了一些。
聞言,裴少塵愣在原地看著我,裴少安則早有預(yù)料,滿眼復(fù)雜地看著我。
“少塵,我們走吧。”裴少安見僵持不下,也就由著耶律貞的性子去了。
待他們兩人走后,耶律貞搬了椅子坐在桌案的另一頭,屋內(nèi)門窗緊閉,陽光透過紙窗照進屋里形成朦朧的光影,映射在耶律貞的臉上,那表情看上去像是在隱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