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清晨,溫熱的陽光透過窗紙落進客棧的地面上,光線中輕快漂浮的細小灰塵被猛地一下開門動作弄的飛花四濺。
馨暖的風吹到華糑的耳邊,她閉著的眼睛又緊閉了一下,對著燥熱的風感覺不滿。
穿著紅色衣裙的紅煞落下踢開房門的腿,嘴上毫不留情的大聲吵嚷道:“蒼燼姬起來了。”
紅煞走到她的床前拿起手中的小本子逐字逐句的說道:“今天我們的任務是了解附近被抓走少女的家里的情況,你去東巷的瑾條家打聽,不能放過一點蛛絲馬跡……”
將讀到下一行時她發現蒼燼姬還是沒有睜眼,是根本沒有醒。
她皺了皺眉,收起手中的筆記,叉著腰不滿的說:“起來!這都日上三竿了,豬都沒你能睡吧!”
華糑躺在床上像死了一樣,沒有任何動靜。
“吃飯了。”
“嗯?”華糑朦朧著眼睛歪過頭。
這句話像是起床咒語一般,讓人忍不住想要抬頭,上了當的華糑嘆了口氣說:“知道了。”
又窩回被子里睡自己的覺。
紅煞這才滿意點了點頭,又拿起本子說:“夏王宴請,晚上我們得去。”
“嗯……”她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
紅煞嫌棄的看了一眼她,怎么懶得跟豬一樣,若是她查不好,得到的賞錢她可一分都不會分給她。
于是大搖大擺的走出門去,跟杳千里打了個招呼就出去了。
小身板穿著一件招搖撞市的鮮艷紅衣服極為高傲又惹人奪目,在太陽下她如紅紅烈火,燒的四周無人敢與她靠近。
杳千里靠在蒼燼姬的門邊看著她側身的睡相,嘴角勾起有趣的笑容,也不想去打擾她,替她將門給掩上了。
睡了一個好覺后,她才伸了個懶腰起了身,外面的太陽正往西邊落了,華糑揉了揉瞇起的眼睛,抽出腰間的令牌看了一眼。
東巷瑾條家,瑾條父親曾看到過妖怪的模樣,立即前去查案!
下面附帶著紅煞qq人皺眉頭生氣的樣子的小標志。
“好吧好吧!”華糑無奈的叫喚了兩句。
她換上一身男裝,覺得鬢角兩撮礙事,又將它往后一梳,更襯托出她臉型的優勢,看起來儒雅又端正。
甩了甩這男裝的大長袖走出門還不忘嘀咕一句:“穿著真不舒服。”
他一身水藍內襯外面披著正值夏季透氣薄紗款的外搭,走在巷子里干凈的惹人注目,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仿佛世外天人,身邊冉起高明的白煙一般。
華糑身子筆挺,停在一家人門外,剛拂上手敲門,門便開了。
他聽見了一聲聲小孩歡快的笑聲,小孩手中拿著藍色小魚風箏,不過線很短,只綁在一個細長的木棍上,奔跑起來就足以讓小魚飛在半空中了。
小孩看見有人來訪,停下奔跑的腳步,看著門外這玉樹臨風的大哥哥,傻傻的看了兩眼。
華糑朝他笑了一下,小孩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個活人,轉過身往屋里喊:“娘!有個大哥哥來我們家了!”
屋頭的婦人聞聲放下手中的藥碗,走了出去。
她提著有些長的衣裙看了一眼外面的來客,鄙夷的慢下了腳步,像是在思考躊躇些什么。
看見婦人后,華糑便自己走了進去。
婦人謹慎問道:“你是?”
“我是城中派來查案的。”
婦人大喜,踩著歡快的腳步上前,卻又分寸的距他一米遠:“終于盼到你們來了,大師,快請進。”
華糑被請進了屋中,迎面而來的就是屋內濃重的藥渣味兒,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屋里有些亂,想來是發生了變故,婦人也無心整理這些嘈雜事兒了。
男人躺在床上,薄被掖緊在他的胸口,臉色慘白,嘴唇顫抖著,嘴角還殘留著剛剛的藥液。
還沒等華糑開口詢問,婦人坐倒在榻邊哭喪求助道:“大師,自從我家瑾條被妖怪捉走后,我相公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每天都說胡話…我都不知道怎么辦了!”
華糑對床上男人進行了一番審視,冷靜又安慰的說了一聲:“莫慌。”
他伸出手指定了他的一個穴位,忽然如同死魚翻肚皮一樣的男人活蹦亂跳起來,不停的大叫著,雙眼怒目圓睜,眼珠子似乎都要被他瞪出來,雙手雙腳抽搐著。
“救…救命啊!畜生……啊啊啊……”
大罵后又嘴巴不停的咕嚕咕嚕,咕嚕咕嚕跟魚吐泡泡一般。
口中還念叨了一句陳二狗。
華糑抓住這個點兒問道:“陳二狗?是何人。”
“陳二狗是我們鄰家。”
“有什么淵源嗎?”
婦人臉色驟變,隨即恢復平靜:“陳二狗他喜歡瑾條,可是他太過于癡狂了,瑾條害怕他,他每日每日送禮,追求不成,還經常夜里翻墻過來敲她房門,可把我們都嚇壞了,難道是陳二狗把瑾條抓跑了!瑾條啊……”
“對了,陳二狗這兩天也沒回來過,難不成真的是陳二狗。”
婦人越說越激動,跳起來急的到處打轉,不停的謾罵和碎碎念。
華糑伸手又點住了男人的穴,安靜下來,睡了過去。
他安慰的說了一句:“夫人莫急,不會的。”
“那瑾條去哪里了!?”
她急的時候說的語氣有些失態,可能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后,婦人又急切又萎謝下來說道:“大師,你一定要幫幫我們,瑾條是我閨女,哪有人不心疼自己生下來的肉啊!大師求求你了!”
隨后女人又哀倒在床邊哭泣。
華糑點點頭:“嗯。”
又巡視了一周后,看了男人的癥狀,可能正是被妖邪所致,元神被妖怪抽去了,這才顯得如此不正常,宛如癲癇發作。
屋子里這么靜,孩子在外面玩的不亦樂乎,真是天真無邪,連家里有個人丟了都不知道嗎。
他慢悠悠的在屋子里踱步,屋內看似東西規規矩矩的放著,卻又不在正位上,鹽瓶瓦罐上有幾處,油噠噠的,上面又染了點灰塵。
換下的衣服就往一旁的架子上一摞,層層堆疊,吃飯時孩子掉的菜還在地面上沒有來得及收拾。
連喂藥的碗上也有些葷腥油漬。
他又走了出去,看了一眼院外,院墻旁的架子上放著一籮筐紅辣椒,下面是菜條子。
他走進籮筐伸手摸了一下辣椒,有些潮濕,對于這種戶落人家,是不合格的,想來是夜里沒有收回去的緣故。
槽里沒有吃食,雞鴨到處亂飛,四處啃食,有幾只奄奄一息直接坐到在窩里了。
小孩子跑到他身邊來說:“大哥哥,你是神仙嗎?”
華糑低頭朝他笑了一下:“我不是神仙。”
“喔…”他眼里露出亮光,看著面前高高的男子,心里不知道有多羨慕。
摸著他的頭,華糑蹲下身子來問他:“你姐姐去哪里了你知道嗎?”
小孩子愣愣的呆了一下,說:“我不知道……”
剛進門就聽見他在笑,原以為他不知道姐姐不見了,原來是知道啊。
華糑對他笑著,伸手摸著他的小臉蛋子問:“姐姐跟你說了她走了對嗎?”
被識破后小孩吸了吸鼻子,說:“姐姐她不讓我跟別人說。”
“大哥哥不告訴你娘,我跟你拉勾。”
華糑伸出小拇指。
小孩猶豫了一下,再次確認說:“真的不可以跟我娘說哦。”
“嗯嗯!”
拉完勾后,小孩附在他耳邊悄悄說:“前天晚上姐姐她哭了,她跟我說她要走了,要阿寶自己照顧自己,我看見了她跟陳哥哥一起走的,院子里好像還有一只好大好大的東西,黑黢黢的我看不清,然后爹聽見動靜就出來了,爹好像都是這個點兒出來,但姐姐還是逃走了。”
“逃”這個字深意很重,華糑又問:“你爹為什么每次都這個點出來?”
“我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姐姐為什么走嗎?”
小孩低頭,甩了甩手中的木棍,小魚兒耷拉了兩下,說:“姐姐太幸苦了,我希望她跟陳哥哥能一直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