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邀請
皇帝這話的意思,虞錚如何聽不明白。
陛下不過是想讓他與長公主多接觸一二。
幾乎人人都覺得,這場婚事乃天作之合。
但他真的對平康長公主無意。只是君命難違,這婚是不成也要成。
虞錚追出殿外,看著魏璽煙被宮人們扶上車輦。
從章臺宮去重華殿的路他并不怎么認(rèn)識,因此便不緊不慢地跟在魏璽煙的車輦后方。
“停停停!”
還沒走出多遠(yuǎn),轎輦中傳來女子不耐煩的喊聲。
“晃得頭都要炸了。本宮下來自己走!”
魏璽煙又從轎輦中落地,扶著宮人慢慢向前走。
也是她今晚貪杯了,須知果酒也很能醉人的。
又走了幾步,魏璽煙覺得實在無法忍受了。
那股氣在腹中憋著,仿佛下一秒就會吐出來。
“在這候著,本宮去去就來。”
她的話音就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一般。
魏璽煙跑到一旁的假山處,扶著石頭就開始狂吐。
好在她隨身都帶著絲帕,也不會太狼狽。
但魏璽煙沒想到,她從假山旁吐完回來的時候,看見侍女的身邊多了一個影子。
她于是走上前,好奇地看了幾眼。
原來是虞錚這個狗東西!
認(rèn)出了是誰,魏璽煙的怒火頓時涌上心頭。
他難道不知道她最討厭他嗎?竟然還這般沒眼色地往她跟前湊!
真是罪該萬死!
“狗東西,你給我滾開!”
魏璽煙連身體都站不住,就開始指著虞錚的鼻子罵。
虞錚聽了當(dāng)然氣憤無比,但是他只能隱忍。
“殿下,你認(rèn)錯了!他是虞大將軍,不是別的人。”魏璽煙身邊的宮女急忙補救。
可魏璽煙已經(jīng)是個醉鬼,她哪來的理智?
“本宮沒有認(rèn)錯,就是這個賤胚子!”
她是沒有認(rèn)錯,而外界那些傳言也不僅僅是傳言。
平康長公主可不是什么溫言軟語的善男信女,口出惡言對她來說,的確是家常便飯。
真要說實話,除卻她的父皇母后,再加上當(dāng)今圣上,她無需同任何人談禮貌。
這就是皇權(quán)二字。
瞧瞧,罵了人之后,她還要伸手往虞錚的臉上招呼一耳光,但被他一把擋住了。
“公主請自重!”
虞錚的話里暗藏忍耐。
若換了旁人這樣對他,早就付出了數(shù)倍的代價。
可誰讓她是長公主呢?難道他還能還回去么?
若當(dāng)真自恃身份,她就不該做出這種侮辱臣下的言行。
沐月看不下去了。
長公主這是喝醉了酒,真糊涂了。
莫說虞大將軍已經(jīng)是她的未婚夫婿,即便不是,她這般辱罵虞大將軍也十分不妥。
萬一今晚的事情傳揚出去,外界之人不知道又要怎么看待殿下呢。
他們會說她言行惡毒,不把立下戰(zhàn)功的忠勇良將放在眼里。
“殿下,你喝醉了!大將軍是陛下派來送你回寢宮的,你真的認(rèn)錯人了!”
“誰要勞煩他走這一趟?本宮不需要,讓他滾!”
說完,魏璽煙轉(zhuǎn)身就走。
“既是公主的意思,那臣就先告退了。”
虞錚忍著心頭的火,轉(zhuǎn)身離開。
公主可以放肆無禮,而他卻不行。
他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虞家上下的態(tài)度,所以他不能不守禮。
至于今后的事情,今后再說吧。
——
翌日,等魏璽煙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晌午了。
回想著昨晚的一幕幕,她有些懊悔地罵自己飲酒誤事。
雖然她狠狠地罵了虞錚兩句,也出了氣;但她的言行的確不妥。
要知道,這皇宮里說不清有多少眼線。
傳揚出去,她的臉面倒是其次。只是御史臺的那些老家伙又該抓著此事彈劾不放,讓阿弟頭疼了。
還有她昨晚把虞錚罵成那個樣子,把他的臉面踩在了腳底下。
從前虞錚只是討厭她,說不得這會他要恨死她。
魏璽煙不愿意再往下想。
如果這次阿弟也是扔下皇侄早早離世,那么她還要重走一遍前世艱難的老路。
萬一虞錚被逼急了,帶著虞家軍造反,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前世,她也曾這般猜忌過他。
不妥,不能任由事情這樣發(fā)展下去。
魏璽煙突然想做出一些改變。
鎮(zhèn)國公府?dāng)?shù)代簪纓,是朝廷的鐵血忠良。而虞錚雖然與她同席異夢,但每次出征沙場,他都是無所不應(yīng)。
若非有他守著大衍疆土的安寧,皇弟和皇侄的江山也坐不穩(wěn)當(dāng)。
她不能用自己的愚蠢,去逼反大衍的忠將。
既然這樁婚事避無可避,那她就得讓它使出最大的價值。
否則,她這輩子也是白活。
魏璽煙自認(rèn)她不是知錯就改,但她是要做便做。
總得想個法子緩和自己同虞錚的關(guān)系,不然他若真想造反,她后悔都不知道去哪哭。
——
今日魏璽煙起得晚了。
用腳趾頭想想,整座皇宮也不可能全在魏璽煙和魏延鋆的耳目之下。
目無所及之處,總會閃過一兩只陰影中的蛇蟲鼠蟻。
昨晚宮宴后平康長公主辱罵虞大將軍的事情,今早就像會說人話的蚊子一般,傳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
這么勁爆的消息,御史臺的言官們又怎能放過?
坐在大殿上首的魏延鋆聽得直頭疼。
這些老家伙就不能換個詞么?什么囂張跋扈、言行無狀,他聽得耳朵都快生繭了。
阿姊也真是,要罵人,怎么說亦得等成婚之后她把人帶回府,到那時她想怎么罵就怎么罵。
然這是在皇宮,想抓她錯處的小人太多了。
哎,可憐他還要絞盡腦汁地替阿姊遮掩。
“哎呀,各位愛卿多慮了。昨晚長公主只是喝醉了,她一定是把虞將軍當(dāng)作——曾經(jīng)惹怒她的人,認(rèn)錯了。醉飲時說的話,那怎么能當(dāng)真呢?”
“若是再讓朕聽說,京中有人議論此事,惹阿姊不快,朕就割了他的舌頭!”
這邊,魏璽煙收拾妥當(dāng),就帶著宮女回了長公主府。
她之前已經(jīng)讓內(nèi)侍官去鎮(zhèn)國公府送了一張道歉的帖子。
也不知道虞錚對此會作何反應(yīng)。
——
“虞大將軍,長公主讓奴把這個帶給你。”
說著,內(nèi)侍就把帖子遞了過去。
虞錚把那面折疊的絲帛接過來并且打開,只見上面寫著幾行小字。
無非是些飲醉了酒,無意之間認(rèn)錯人之類的話。
“將軍,我們家殿下是個有口無心的主,她對你萬沒有惡意。
況且日后你就是公主的夫婿,殿下的意思是,大家還是一團和氣的好。”
“煩請吳內(nèi)官轉(zhuǎn)告長公主殿下,本將軍知曉公主昨晚是飲酒不適,才會造成諸多誤會。”
“這便好了。還有一事,殿下今日在京城的舞夜樓里擺了宴席,特地讓奴來告知將軍,請將軍在申時后赴宴。”
虞錚聞言,頓了片刻,又頷首低眉地回答道:“臣謝過殿下。”
吳盛聽了這話,笑眼微瞇,心想這位年輕的國公爺?shù)故莻€識趣的。
殿下的補救倒也及時。
他就說嘛,男人這種東西,怎么都喜歡會示弱的。
殿下采納了他的進言,說不得回頭要賞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