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慧女士的家屬？其他家屬呢？”

　　林玥桌下的雙手默默捏起，手心沁出了一層薄汗。

　　她調整好呼吸，回答：“是的，我是她女兒，我媽她膽子小不禁嚇，醫生您別和她談論病情，有什么問題直接告訴我。”

　　主治醫師看著林玥，搖頭：“不行，這……有些復雜，把你家的其他大人叫來。”

　　林玥摸出身份證遞了過去，誠懇道：“除了我，家里沒有其他大人了，醫生您直說吧，我媽到底怎么了？”

　　嶄新的身份證被薄膜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字跡清晰地表明主人前兩周才勉強踏入“成年人”的范疇。

　　醫生表情復雜，嘆了口氣，如實道來。

　　“何慧是結腸癌三期，這邊建議盡快安排癌變區切除手術。”

　　“……”

　　林玥覺得自己的耳朵似乎出了點問題，她不太清楚醫生說了些什么。

　　“你說什……”

　　她心中一個咯噔，想說的話如鯁在喉，憋了好一會兒，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什么叫結腸癌？有多嚴重？切除手術？能治好嗎？”

　　“簡單來說就是你母親升結腸的這一塊有一個晚期腫瘤，現在首要的就是把這一截腸子切掉，防止腫瘤擴散。”

　　醫生拿出了片子比劃了一下：“手術順利后可以開始化療，一共十二個療程，每個療程間隔十四天，這是治療方案，沒有什么意見的話……家屬就簽字繳費吧。”

　　林玥心中燃起一絲希冀：“也就是說只要堅持完治療療程，她就能好了吧？”

　　醫生面有不忍：“如果腫瘤已經擴散了，就算做化療意義也不大了，如果沒有擴散，你母親能堅持把化療療程完成，就能獲得三年壽命。”

　　林玥一顆心如墜冰窟。

　　“中晚期癌癥是無法治愈的，不過我們臨床上有一個五年生存期的說法，如果能活夠五年，我們可以勉強看作是戰勝了疾病……”

　　醫生斟酌著詞句，安慰道：“想開點，小姑娘，你母親要是活過了五年，往后只要注意身體，再往后活個十年也不是問題……”

　　“你家如果有什么經濟問題，也可以考慮在放棄這一欄里簽字，我給你母親開點藥，也能抑制癌細胞擴散，不過對于她這種情況……嗯……聊勝于無吧。”

　　林玥紅著眼抬起頭，擲地有聲否定道：“治！當然得治！”

　　既然有一線希望，傾家蕩產她也得治。

　　林玥接過繳費單，按照指引來到住院部繳費處。

　　排隊排到汗水打濕了背心，她才跟著長龍抵達了繳費窗口前。

　　“先繳六萬，醫保卡給我！”

　　工作人員伸出手。

　　林玥愣愣的問：“醫保卡？”

　　工作人員不耐煩地問：“東西沒準備好？那你來排什么隊？下一個！”

　　林玥忙道：“我沒有醫保卡，直接刷銀行卡繳費行嗎？”

　　“也行，把卡給我。”工作人員睨她一眼：“你這卡里的錢也不夠啊？”

　　林玥翻翻找找，又從背包里摸出一張卡來。

　　這里面存著她們三姐弟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

　　好湊歹湊，終于刷卡成功。

　　她捏著一沓發票擠出了吵嚷的隊伍。

　　人群來往絡繹不絕，醫生護士形色匆匆，老人佝僂著背帶牽著小孩彳亍徘徊，費勁兒地尋找著正確的路。

　　發票被汗水浸濕了一角，林玥回過神，小心地把發票疊好放進包里。

　　何慧學歷不夠，性格又懶散，沒有哪個正經單位愿意要她，她也不以為意，上班全憑心情，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然而就是這樣安于現狀的想法，造就了如今的窘境。

　　她們家，沒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