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我一個人回到了海寧，狀態更不如從前了。

　　我摘下墨鏡，看著眼前的一切，好像和五年前沒什么區別。

　　我臨時定了一個酒店，因為在回國之前，我在網上聯系好了客戶，打算賣掉海寧的房子。

　　“姐姐，我在這。”阮新意出現在我身后，這小子長得越加好看了。

　　我把行李箱遞給他“謝謝你來接我。”

　　阮新意接過箱子，我們朝著大門走去。

　　見面之后，阮新意就一直忍不住傻笑，我故意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干嘛？傻了？”

　　“沒有！這不是好久沒有看見你了，開心！”

　　我一臉遺憾，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他，“誰讓你沒兩年就念叨著要回來搞事業呢，還知道我們好久沒見了？”

　　阮新意停下步子，雙手合十，“我錯了。”

　　我笑出了聲。在見到我這弟弟的那一刻，心里似乎照進了一束微弱的光。

　　因為不想讓他擔心，我一直在強顏歡笑。

　　“其實之前原素生病，不全是你的原因。”他解釋道。

　　“我知道，他是早產兒。”

　　“他現在……準備結婚了。”阮新意知道這句話可能會讓我不開心，所以盡可能的把聲音壓低。

　　即使早已猜到，可我還是愣住了一秒。

　　我嘗試這轉移話題“海寧的房子我打算賣了，A市和M市的你就想怎么辦怎么辦。”

　　哪怕阮新意心中有很多疑惑，但他還是沒有說出來。

　　“好，我明白了。”

　　我把那個買家的賬號發給他“這是海寧買家，具體情況你們談?”

　　阮新意比了個“OK”的手勢。

　　其實本該我親自去談的，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宋凡耳，見一面吧。”

　　***

　　分開之前，阮新意突然叫住我，“司瑾。”

　　我搖下車窗，問道：“有事？”

　　阮新意想了想，問道：“你會永遠陪著我嗎？”

　　我不知道，我如今的身體和心理狀態都很差。我不知道，能不能，陪著他。

　　“司瑾，阮新意不管他姐姐做什么，都會永遠支持她。”

　　墨鏡下的眼眶紅了，我強忍著淚水點了點頭，把車窗搖了上去。

　　車，開走了。

　　這次，他是以阮新意的身份挽留我，想知道我的真實想法。

　　這次，他是以弟弟的身份讓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我還有精力去做嗎？

　　***

　　“怎么?他結婚沒告訴你?”宋凡耳一瓶雪碧，拉開拉環。

　　我出來就是為了喝酒散心的，所以就拿了瓶酒來開。

　　“我換手機號了，難道你沒發現，我給你打電話的號碼不同嗎？”

　　宋凡耳一把搶過我的酒，把開好的雪碧放在我手上。

　　“喝什么酒呀！我看出來了，我以為你用的哪個朋友的手機。”

　　我嘖了一聲“朋友?鹿芩三年前被她媽媽強制帶去法國了，我現在在海寧就你一個朋友。”

　　宋凡耳站起來面對著我，行了一個王子禮“榮幸之至。”

　　“所以你去看原素結婚嗎？”

　　我一臉為難，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我感覺我這25年都活得好糊涂，我連現在還喜不喜歡原素都不清楚。”

　　“或者應該說，我不知道還應不應該喜歡他。”

　　宋凡耳拿出自己的工作牌——游泳教練

　　“你看，我沒當警察了，因為我記得你說過，自己做事，自己負責。我的前半生都獻給了娜恩，后半生，我也想為自己而活！娜恩在時，我為了她當警察。她不在后，我帶著她的那份念想當警察，為的就是可以原她的夢，可以讓更多無辜的人少受傷害。但你走后，我問了自己的心，我覺得，娜恩應該也希望我可以完成自己的夢想。所以你看，我當了游泳教練。”

　　如果我沒記錯，我應該沒說過這句話。不過看著宋凡耳是在安慰我的份上就不拆穿你了。

　　我喝了口雪碧，挺嗆人的。

　　“但我現在的心，都死了。”我摘下墨鏡掛在衣服領子上。

　　宋凡耳的眼神慌亂，“眼睛腫了?”

　　我點頭，“對。因為我外公外婆死了，外公手術失敗去世，外婆觸電去世。我現在唯一的牽掛就是我那弟弟了。”

　　宋凡耳舉起酒瓶“那就祝你弟弟平安，你也平安。”

　　我舉起雪碧，跟他碰杯“都平安。”

　　在原素婚禮當天，我收到了他的婚禮請柬。

　　他應該……也挺糾結的吧。

　　我穿了套雪白的連衣裙，配了雙小白鞋，去參加了他的婚禮。

　　我坐在角落觀看了整個婚禮的流程，全程的姿勢都沒有變動，眼神黯淡無光。

　　但其實，他的婚禮是給我最好的禮物。

　　他能開心，就好。

　　吃飯的時候，新郎新娘前來敬酒。

　　那是我跟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新婚快樂啊！原先生。”

　　我叫他原先生，不是原素，甚至可以說，我不敢叫他的名字，連直視他的眼睛我都做不到。

　　我承認，是我提出的分手，但同樣，我沒放下，也放不下他。

　　原素嘴角上揚，“借您吉言！小瑾。”

　　碰了個杯，我就坐下了。

　　我都心慌得一批，他叫我小瑾。我還蠻開心的。

　　婚禮結束，我還沒離開酒店，新娘就叫住了我，她把我拉到一旁，問我。

　　“你是原素的初戀?”

　　“應該是吧”我也不太確定他在我之前談過沒有。

　　“那你還愛她嗎？”

　　這姐們的腦回路沒事吧！那是她老公誒！

　　我毫無感情的哈哈兩聲，搖了搖頭“不愛。”

　　新娘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繼續問道“那你當初為什么跟他在一起?”

　　如果我猜的沒錯，她在錄音。她是來試探我的。

　　原素，這是你的主意嗎？你不愛她對嗎？

　　縱使有千萬疑問，我也不能再好奇了。

　　我沒資格問詢關于你的任何事。

　　但是你也要好好的和眼前人生活。

　　我隨便扯了個理由“因為他有錢。”

　　新娘抿了抿唇，嘴角的笑意壓不住，她對我的回答很滿意。

　　“祝你們百年好合。”

　　說完我就離開了這里，會酒店拿上爸爸留給我的冰場鑰匙，去了冰場。

　　【“自己聽吧！她的答案跟我猜的沒什么兩樣”新娘一臉自信的把手機甩給原素。

　　原素翹了個二郎腿，不緊不慢的打開手機聽著錄音。

　　越聽到最后，他臉上的笑意越多。

　　原素把手機還給新娘，說道“你不知道吧，她家從來不缺錢。”

　　新娘卸妝的手在空中立住了，她深呼吸一口。

　　“我輸了，愿賭服輸，以后我不管你的人際交往。”

　　“不用了，我跟她……幾年前就結束了，現在的我，只希望我們都可以過得好。”】

　　我停在了冰場門口。

　　我識得的花不多，木槿花算得上第一個。而我眼前的這棵樹正是木槿樹。

　　木槿花寓意永遠不變的愛意。

　　所以爸爸真的沒有放棄過我，他是愛我的。

　　我對著木槿樹笑了笑，然后開門走進冰場。

　　冰場是嶄新的，在進門左手邊還放的有四雙冰鞋。

　　分別標好了爸爸、媽媽、寶貝女兒、寶貝兒子。

　　看到了，我的眼眶已經濕了，我關上冰場的門。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換上了屬于自己的鞋。

　　這鞋子還略大了一點，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阮道棠計劃好了的，他知道，只有道明一切真相，我才可能原諒他，才可能來到這里。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買的大人碼數的冰鞋。

　　我的母親，是國際花滑運動員。所以我母親在我小時候多多少少帶我練過，簡單的一周跳、二周跳我還是會的。

　　我取下盤頭發的簪子，放在一旁。

　　取下簪子，頭發自然就散了，我披著頭發走進了冰場。

　　先是順著冰場滑了四圈，然后再跳了幾個一周跳和一個二周跳。

　　就在我跳第二個二周跳時，因為落地不穩所以摔倒在地。

　　我感受到一陣刺痛。

　　我輕輕的抬起右腿，發現右腿小腿中部被冰刀劃了一條口子，血液通過口子流了出來，不一會兒，我摔倒處的冰就被鮮血覆蓋了。

　　我定睛一看，傷口不淺。

　　我本來想去一旁休息的，結果我突然想到，如果失血過多，會死亡，對不對？

　　但是我還有弟弟，我……

　　我也該做一回自己了。

　　我躺在冰場上，任由血液流出。

　　我緩緩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流出。

　　原素，很感謝你在我無助時對我的收留，我從不后悔與你相識、相知、相愛，但如果能重新選擇一次，電影院那一次，我會撐著傘，跟池唐一起走。

　　阮新意，對不起，姐姐又要離開你了……欠你的陪伴，姐姐下輩子來還。

　　爸爸，媽媽，阿瑾來找你們了，你們不要嫌棄我，留下我好不好?

　　阿瑾，好累……

　　我就像睡著了一樣，很安靜。

　　不知何時，我真的，沒有了意識。

　　長發白裙乃美人，血染冰場乃遺憾。

　　一襲白裙倒在血泊之中，雪白的裙子被暈染上紅色。

　　就像白玫瑰的妥協，紅玫瑰的進攻一樣。

　　司瑾，來生就只做阮阿瑾吧！

　　門外的木槿樹一夜之間樹葉枯黃，花朵紛紛凋落。

　　【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