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鮮血、槍聲、大火。

　　回憶與現實交錯，染紅了林見鹿的眼睛，血色瞳孔驟然緊縮，清冷褪去，露出眸子深處掩藏的狠戾。

　　她以一個極其刁鉆的角度徒手貼著刀刃，肩膀橫撞，一把架住對方手腕，隨即狠狠反手后折，

　　“咔嚓——”

　　骨裂聲令人牙酸，匕首應聲落地。

　　林見鹿雙手絞住那人胳膊，膝蓋順勢下壓，重重砸向對方肋骨，地面騰起一片灰塵。

　　男人一口鮮血噴出，肋骨被難以想象的瞬間爆發力生生壓碎，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遇到了一個格斗高手。

　　一個不要命的格斗天才。

　　刀頭舔血馴服的肌肉記憶，促使他抓起地上的匕首，狠狠捅在林見鹿肩胛骨上方，順勢將人掀翻在地。

　　隨即，反手抽出匕首，貼上林見鹿大動脈，準備補上致命一刀。

　　“給爺去死——”突如其來的一聲憤怒，撕破命運緊繃的弓弦。

　　緊跟林見鹿而來的黎玖舟，搬起街邊的泔水桶，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男人。

　　男人一腳踢開“重型生化武器”，眨眼間，各色垃圾天女散花一樣，兜頭蓋臉，砸了黎玖舟一身。

　　黎玖舟被熏得胃酸反涌，徹底觸發少爺的重度潔癖：“老子要把你摁在垃圾池里泡個三天三夜。”

　　男人當胸一腳踹飛黎玖舟，完美復刻幾人初次見面的場景，只是這一次，他顯然不想再留黎玖舟一命。

　　“小心！”林見鹿全身像一把繃緊的弓弦，撞向男人。

　　她伸手扯開摔暈的黎玖舟，鋒利刀刃貼著胳膊劃開一道血肉，鮮血猩紅刺目。

　　男人伸腿掃向林見鹿太陽穴，硬如鋼板的脛骨，直接將人掃翻在地。

　　重機車于暗夜中轟鳴而來，男人后撤幾步，撐住護欄，縱身一躍，跳上機車。

　　林見鹿起身就追，追出百余米，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接應的人，一腳油門，在囂張的引擎聲中揚長而去。

　　林見鹿一拳砸在欄桿上，只差一點點。

　　“林見鹿！”沈清晏單手持槍，從“華亭”追出，見到林見鹿全須全尾地站著，才松了一口氣，“你還好嗎？傷在哪里，嚴不嚴重？”

　　林見鹿一手捂住肩膀上的傷口，用下巴指了指對面：“媽的，讓他跑了！”

　　沈清晏面沉如水的臉上冷得沒有一絲表情，抽出止血繃帶，利索地包扎在林見鹿的傷口上。

　　“對不起，老大，我不該擅自行動！”林見鹿趕緊松開手，乖乖站好。

　　沈清晏伸出胳膊：“走，我帶你去救護車。”

　　林見鹿下意識地退了半步：“沈隊，我自己可以走。”

　　沈清晏肩上的對講機，電流滋啦作響，嘈雜的背景音里，現場掃尾的推進困難重重。

　　“華亭”的水深程度，遠超市局行動規劃。同時也意味著，這次特殊行動，歪打正著，捅破了昆城表面一直粉飾的太平。

　　“一隊，一隊，后門有人拒捕，向你們方向逃竄，三人，三人。”

　　“沈隊，發現大量贓款，數目不清。”

　　“二隊請求支援，對方攜帶槍支，重復一遍，對方攜帶槍支。”

　　……

　　林見鹿立正站直：“報告沈隊，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請放心。”

　　沈清晏沒時間猶豫，邊跑邊回頭喊：“先去指揮車，自己注意安全。”

　　掌心下面是滑膩的鮮血，止血繃帶根本無濟于事，她不敢一松手，怕血止不住。

　　雙眼陣陣發黑，無法判斷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因為剛才扯黎玖舟時，頭上挨得那記側踢。

　　黎玖舟？

　　怎么把這家伙忘了？

　　林見鹿心口一沉，一種陌生的情緒迅速籠上她素來鎮定的大腦。

　　她急忙轉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不過百余米的路程，她走得格外艱難，盡管已經把身體重心全部放到左腳，但關節的每一次挪動，腳骨開裂的地方就會被再次擠壓一次。

　　直到看見同樣搖搖晃晃朝她挪動的黎玖舟時，突如其來的輕松，讓她低頭罵了句臟話。

　　黎玖舟見林見鹿走過來，慌忙抖掉身上粘住的隔夜菜，隔空和她對視。

　　“華亭”迎來開業之后最熱鬧的一晚，爆閃的警燈，嘈雜的對講機，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和慌不擇路的男男女女，形成獨特的背景音。

　　對視的兩秒鐘，在虛空中被無限拉長。

　　光怪陸離的燈光下，女人勁瘦的腰肢，白皙惹眼。

　　汗水和凌亂的發絲沒有增添她的狼狽，反而多了一絲野性和清冷的危險。

　　這樣的女人，離他的世界，有點遠。

　　可他，忍不住，想靠近。

　　“吧嗒”深綠色疑似菜葉的東西從頭發上滑落，黎玖舟再也壓不住胃部的叫囂，扶著墻，猛吐起來。

　　林見鹿走到他身后，拍拍肩膀：“你還行嗎？不行就……”

　　“誰說我不行！嘔——”黎玖舟一邊吐一邊擺手，“離遠點兒，讓我自己吐會兒！”

　　林見鹿站一旁，默默看他扶墻狂吐，自己胃里也跟著一整個翻江倒海。

　　黎玖舟終于吐無可吐，虛弱地眼皮一抬，卻在地上看到一小灘血跡。

　　他順著血滴落下的方向抬頭，看到的是整條胳膊被血浸透的林見鹿。

　　黎玖舟倒吸一口涼氣：“你傷到哪里了？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你吐好了嗎？如果沒其他事情，再見。”林見鹿一邊小聲哈氣緩解疼痛，一邊艱難地挪動腳步。

　　她看不透黎玖舟的行為，為什么要一次次出手幫她？

　　安如可的死和他到底有沒有關系？

　　那段假視頻又意味著什么？

　　她心煩意亂，本能地選擇逃避。

　　黎玖舟攔住她：“我說了，去醫院。”

　　“不需要！”林見鹿執拗地搖搖頭，“我自己可以處理。”

　　“上學的時候，老師沒教過你，別逞能，逞能遭雷劈嗎？”

　　林見鹿懶得和他掰扯，艱難地往警車方向挪動。

　　黎玖舟決定放棄無效的語言勸說，直接上行動。

　　他握住林見鹿的手腕，右手抄過膝彎，輕松將人抱在懷里：“別亂動，小心隔夜菜糊你一身。”

　　林見鹿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雙腳已經離地。

　　她頭疼得厲害，兩眼發黑，后背一陣陣冒著冷汗，意識開始不清晰，迷迷糊糊中抓住黎玖舟的衣領。

　　“我說，我自己……可……”

　　“以”字沒說完，林見鹿徹底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