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區，春江半湖。

　　黎氏開發的濱湖別墅區，自家的馬場，視野開闊。

　　“是的，是的，我們對這種為了制造話題，惡意誹謗的行為絕不姑息，等著接律師函吧！”

　　郝燕掛掉一個電話，隨即接通另一部手機：“先在粉絲后援會里把通稿發一下，組織人趕緊去控評。”

　　黎玖舟翻身下馬，接過胡蘿卜塞小馬嘴里，寵溺地拍拍它的脖子，示意馴馬師牽出去遛遛。

　　郝燕把手機懟到黎玖舟臉上：“少爺，火燒眉毛了，高清直出的照片，你這粉絲量，刷刷往下掉，能長點心嗎？”

　　“拍照技術不錯。”黎玖舟對偷拍者的技術表示滿意，角度好，拍出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氛圍感。

　　郝燕：“誰問你拍照技術了，這事兒明顯是有對家在刻意帶節奏，‘夜店’‘玩咖’這些標簽沾身上就撕不掉，再發酵下去，不光粉絲流失，商務都得受影響。”

　　黎玖舟從鼻腔哼了一聲：“我說過，我不可能按照別人想象的人設活著。”

　　“可公司得靠他們活著，少爺您可以退圈繼承億萬家產，我們這些苦逼打工狗就得被迫失業。我兒子上高中，我老公全職帶娃，我失業，全家就得流落街頭。”

　　黎玖舟一貫吃軟不吃硬，當下沒再言語。

　　“從現在起，你所有的賬號歸公司統一管理。”郝燕沒時間發牢騷，臨走前指了指房間那堆企劃書，“馮曉輝，你盯著他，要錄的節目，必須提前熟悉流程。”

　　“哥，這是最后兩個，你再不拍板決定錄哪家，燕姐說公司就直接選通告費最高的那個。”

　　黎玖舟收起自己僅存的負疚感：等我搞定了股權讓渡書，先把“萬千娛樂”這個破公司買下來。

　　他掃了一眼項目企劃書——守護昆城。

　　這都是什么腦殘綜藝！

　　馮曉輝最大的好處就是記性好，翻過的劇本和通告單，都能倒背如流：“這個綜藝呢，是讓明星褪去職業光環，回歸素人狀態，去體會平凡人的生活和工作，主打一個共情。”

　　“素人狀態？本少爺素人時期開限量款科尼塞克，入行后降級坐大路貨G500，誰共情我？”

　　馮曉輝：“……”

　　這種生在羅馬，卻被反向降級的“痛苦”，確實不太容易共情。

　　黎玖舟手指翻到新的一頁，“昆城刑偵”四個熟悉的字眼跳進他的視線。

　　“守護昆城，在哪兒拍？”

　　“節目組選了四個行業，老師、醫生、刑偵、消防，四條線并行，以紀錄片的形式展現。”

　　馮曉輝見他不言語，趕緊奉上另一本。

　　“這個是戀愛告急。戀綜，輕松愉快做任務，兢兢業業炒CP。”

　　“你信不信我先把你炒了！”

　　戀愛告急？他現在就煩聽到和“戀”“愛”有關的字眼。

　　“哥，你是不是還在因為林法醫的事情不高興？”馮曉輝后知后覺。

　　黎玖舟：“我看起來像不高興的樣子嗎？”

　　馮曉輝真誠地點點頭，何止像，簡直都寫在了臉上。

　　黎玖舟：“……”

　　“我，黎玖舟，就是單到死，孤到老，也不會和她林見鹿扯上半毛錢關系。”

　　他躺著沙發上，手機舉起又放下。空曠的陽光房，龜背竹上有小小的爬蟲移動。

　　他用手指輕輕地彈了一下，小蟲子骨碌碌滾下來。暈頭轉向地原地兜了好一會兒圈子，小東西又順著粗壯的葉柄繼續爬。

　　黎玖舟手欠，又彈了一次，小蟲子費了比剛才更大的勁兒繼續爬。

　　黎玖舟手指停在半空，想，我再彈一次，你如果還繼續，我就……

　　這次，小蟲子似乎厭倦了被命運無情的羞辱，被再次彈下后，身子一蜷，不再動彈。

　　黎玖舟：……

　　市局，大廳。

　　林見鹿和黎玖舟四目相對。

　　攝制組忙忙糟糟，成套的錄制設備搬上搬下。

　　黎玖舟單手插兜，抬腕看了一下時間，覺得時間差不多了，食指勾下墨鏡。

　　他想告訴林見鹿，來這兒拍攝并非他的本意，一切服從公司安排。

　　林見鹿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一分鐘切換了八百個動作，轉身離開。

　　黎玖舟：……

　　跟拍攝像大哥很納悶，綜藝節目開拍前，節目組會進行試拍，檢測設備操作性，及時調整現場調度。

　　試拍只需要工作人員參與走位，帶鏡頭，測試每個環節呈現效果。

　　藝人參與試拍錄制的很少，更何況黎玖舟這種咖位。

　　黎玖舟對著林見鹿的背影磨磨牙，不甘心地仰起頭，方便工作人員為自己調整收音話筒。

　　導演李同還在和沈清晏溝通：

　　“您放心，我們一定嚴格遵守保密條約，展現刑偵日常工作場景，務求真實客觀。”

　　沈清晏點點頭，目光瞥向遠處的黎玖舟。沒想到，黎玖舟的注意力也正放到他身上。

　　兩個男人，隔空對視，周遭火藥味漸濃。

　　“沈隊，西城垃圾回填場，挖出來一條胳膊，尸源不清。”林見鹿手提工具箱，飛奔下樓，身后跟著咬著半塊餅干的楊佳。

　　李同兩眼放光，一開機就遇到重大案件，這是綜藝之神眷顧吧。先導片一出，當紅的黎玖舟、勁爆的真實案件，關注度還不得蹭蹭蹭飆升。

　　林見鹿直接拒絕李同跟拍：“現場不是兒戲，任何蛛絲馬跡都可能左右案件結果。”

　　黎玖舟嘲道：“跟誰沒見過現場似的，這么怕被拍啊？”

　　如果欠揍有獎項，黎玖舟在林見鹿這里是諾貝爾級別的。

　　林見鹿冷冷道：“千萬別后悔。”

　　西城區。

　　占地巨大的垃圾回填區，簡直是這個城市底色的縮影。

　　各種廢棄物交錯盤亙成巨大的垃圾山，臟水和臭味交匯，場面壯觀。

　　“你要把整片垃圾山翻完？”黎玖舟屏住呼吸，難以置信。

　　“不，是我們。你不是很愿意來現場嗎？”

　　林見鹿遞給他一把長夾子和一個證物袋。

　　黎玖舟怒不可遏：“你讓本少爺跳到垃圾池里，撈那個？”

　　林見鹿懶得再跟他廢話，抬腳往前一送，黎玖舟順著斜坡滾到下面。

　　導演組目瞪口呆，攝像大哥硬著頭皮，跟著黎玖舟走進“死亡地帶”。

　　最后一塊可疑條狀物從積水區的餿水里撈出來時，夜色已經籠罩整個昆城上空。

　　楊佳摘下手套，遞給扶樹猛吐的黎玖舟一瓶水：“干這一行的，多出幾次現場，吐著吐著就習慣了。”

　　黎玖舟接過來“噸噸噸”猛喝幾口，胃里攪和得更厲害，彎腰又吐出一灘酸水。

　　楊佳：“我剛上班的時候也想投訴無良網劇，劇里的法醫整天談情說愛，我這種小菜雞卻要直面……”

　　“哇——嘔……”黎玖舟無語淚雙流，誰要跟法醫談戀愛？！

　　林見鹿遠遠看著黎玖舟，一聲沒吭，打開車門坐進車里。

　　他們的工作，不是明星們過家家的娛樂，希望黎玖舟早點兒醒悟，早點兒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