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凌晨一點左右？”黎玖舟眼睛離屏幕越貼越近，滿頭霧水。

　　“安如可真正的死亡時間是凌晨一點左右。”林見鹿抬頭，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兩秒，緩緩說道，“原來，你真是無辜的。”

　　云苑酒店距離她居住的老城胡同，至少半個小時車程，黎玖舟沒有作案時間。

　　“呃……”黎玖舟氣得呲牙，“不然呢？你別跟我說，這么長時間了，你還一直把我當作殺人兇手。”

　　“我只相信證據，證據確鑿前，在我這里無法洗脫你的嫌疑。別跟我提疑罪從無，那不包括你們這種‘視他人為草芥’的權貴，”林見鹿轉過臉，調出圖片，通過手機把最新發現傳輸給沈清晏。這樣一來，劉菲就不是有嫌疑，而是有幾乎能確定的重大嫌疑了。

　　“喂，你這話什么意思，這不是區別對待嗎？再說，我的命現在就是你的命。”想到這里，黎玖舟心里翻騰起一陣得意的小浪花，自己在心里接了后半句，你的命也是我的命。

　　“不對，如果安如可凌晨一點就死了，那兩點多跟我吵架的是誰？“黎玖舟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

　　“你沒進她房間嗎？”

　　“天地良心，別說沒進房間，我連她面都沒見。前段時間，她買了堆通稿，和我炒緋聞，我躲她還來不及。如果不是前臺發現她買我用過的枕頭，我才懶得自己找上門。”

　　“案發當天，你沒見過她？”林見鹿腦子更亂了，“你為什么不早說？”

　　“你也沒問過我啊！”黎玖舟冤枉。

　　“呵，誰讓你們黎家自作聰明，拿了條假視頻，糊弄我們。才讓大家先入為主地以為，你見過安如可。”林見鹿手中的筆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你回到酒店時，安如可已經死了，和你吵架的應該就是兇手。一個能自由進出安如可房間的人，會是誰呢？”

　　“保潔，前臺，保鏢，助理，安如可當天約的人？”黎玖舟掰著手指一一列舉。

　　助理？黎玖舟的話點進了林見鹿思緒煩亂的大腦。

　　她沒空理會黎玖舟此刻還在旋轉跳躍不停歇的深深腦洞，眼睛快速掃過檔案，直到一張劉菲的筆錄檔案出現。

　　“劉菲，二十七歲，武陵桃李人……”林見鹿眸光一閃，登錄內網，偷偷輸入沈清晏的權限，很快查出劉菲的畢業學校。

　　果然，華大化學工程專業。

　　劉喜源和劉菲不光是高中同學，還是大學同學，同樣的化學工程專業，不同的是劉喜源一路保博畢業，而劉菲大學肄業。

　　一個普通人，不出意外，最多績點不夠，延畢一年。大學肄業是極為特殊的情況。

　　她問黎玖舟：“你們黎氏開除一個人，會因為哪些原因？”

　　“開除一個人的原因？那就多種多樣了，具體要看什么崗位，坐到什么職位。你看我姐，她就算是把黎氏藥業炸了，也沒人拿敢真拿她怎么樣。”

　　“如果對方是負責研發的化工學博士呢？”

　　“你指的是劉喜源嗎？除非他做實驗故意把實驗室炸了，或者把黎氏研發的藥物配方賣給別人，其他的，我暫時想不到。”

　　“如果他有偷竊行為呢？他不光偷，還專門偷那些又貴又管制的原材料。”

　　黎玖舟挑了下眉，略帶幾分狡黠地笑了笑：“光靠腦子想，一切都是猜測，你好好看著，本少爺要出馬了。”

　　他說完，掏出手機，發了條信息。

　　幾分鐘后，對方有了回復：

　　玖少，集團內部可靠消息，劉喜源是因為偷竊“郵票”被開除的。

　　林見鹿眼角微微一跳，“郵票”？！

　　作為一個有著數年一線刑偵經驗的法醫，她自然看懂了這句暗語背后真正令人恐懼的地方。

　　“為什么黎氏要隱瞞劉喜源真正的離職原因？這么輕易地放過他？”

　　面對林見鹿的追問，黎玖舟倒是毫無保留，不以為意地回答：“因為，任何一家藥企的管制化學品，使用數量和程序都無法保證完全合規合法。”

　　黎氏也一樣。

　　把劉喜源送進局子，黎氏也會面臨舉證和清查，到時候，就不是損失一點點藥品的問題。

　　林見鹿繃緊的嘴角稍稍緩和，對黎玖舟說：“黎影帝，真正考驗你演技的時候到了。”

　　審訊室內，再次被提審的劉喜源比剛才更加頹廢。

　　【林法醫】黎玖舟拿出證物袋中搜集的粉末：“請問劉先生，合成這種東西，你用了多久？”

　　劉喜源看了一眼證物袋，仔細辨別半天：“抱歉，僅憑外觀，裸眼無法辨別。”

　　黎玖舟：死學霸，什么時候都愛甩那個嚴謹治學的范兒。

　　“我應該再具體一點，這是從安如可尸體上發現的殘留物，現在，你應該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了吧？”

　　劉喜源身體明顯一滯，手指下意識蜷縮，握緊拳頭，垂下頭，閉口不談。

　　很明顯，他意識到這些細小粉末究竟是什么了。

　　“沒關系，劉先生，我們負責取證的同事，已經在前往黎氏藥業的路上，不用多久，就會知道你離職的真正原因。”

　　劉喜源的呼吸明顯急促了兩下，繼續垂首，一言不發。

　　“我看你潑黎玖舟的勁兒，應該抱著必死的決心。怎么，這會兒你難道不想知道安如可到底是被誰害死的嗎？”

　　“除了黎玖舟，還能是誰？”劉喜源說到“黎玖舟”三個字時，脖頸的青筋突突直跳，恨意卓然。

　　“黎氏樹大根深，我們無權無勢。你們除了會對權貴跪舔，對我們這些老百姓濫施權威以外，你們又干了什么？劉菲說，即便我們都是被人隨意欺凌的草芥，燒了自己的時候，也要一把火把這些臟東西帶進地獄。”

　　隨著情緒波動，他的調門越來越高，大有此刻黎玖舟出現在他面前，他就要即刻把人拆吃了的恨意。

　　“可惜，劉菲眼里的臟東西，包括安如可，”黎玖舟語調冷冷，“把安如可送進地獄的人，就是劉菲。”

　　“不可能，”劉喜源搖搖頭，“小茹對劉菲很好，劉菲的債務也都是小茹幫忙還的，她不可能這么對小茹。自殺的理由瞞不過去，就把臟水潑到劉菲頭上，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們嗎？”

　　“債務？問他什么債務？”林見鹿一只手按著耳機，沉聲說道。

　　黎玖舟點點頭：“安如可替劉菲還債，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劉菲上學的時候，借了一些錢，越來越多，后來，就還不上了。催債的人找到學校，在我們班級群里發信息。后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臨近畢業，她躲出去了一陣子。”

　　這應該就是劉菲大學肄業的原因。

　　“然后呢？”

　　“劉菲離開學校后，又去了哪里，我不太清楚。中間過了兩年多，劉菲突然聯系上我，說，小茹，不，安如可因為工作壓力太大，有抑郁傾向，希望我能幫忙配置一種藥物。”

　　“什么藥物？她為什么確定你就會制作？”

　　“我不知道。”劉喜源舔了舔嘴角，神色重新慌亂起來，“這東西沒有成癮性的，我保證，而且，每次的量，我都控制的很好。從來也沒有給過別人，我有自己的原則。”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做這些事情完全違背了他作為一個化工人的原則和底線，一種無地自容的羞愧和窘迫敲打著他的脊梁。

　　黎玖舟嗤笑一聲：“那你配好強硫酸，往黎玖舟臉上潑到時候，也沒見你恪守什么狗屁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