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契在地牢里躺著，面不改色地聽完了藥羅葛海莞的死訊，仿佛對他而言死的是一只螻蟻，當初看她能潛伏在顧莫染身邊，還以為能有點什么本事，原來也不過如此。再抬頭，彭岸煦已經在他邊上站著了，“你好啊，新駙馬！”多契笑著說，“原本不出意外的話，應當是我在你的位置上，不過也算你有本事，我心服口服。”彭岸煦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不過啊，你也真是可以，從一介布衣搖身一變，啪！成了驃騎將軍，啪！又成了駙馬爺！哼哼哼哼，有老天庇佑啊！不像我，生不逢時，國情所迫……”彭岸煦皺著眉看他絮絮叨叨，不知道他哪來這么多話怨天尤人。

　　“誒呀，累了，也不想爭了，死吧，我也服，你可要記得我的故事，我的生死只會是歷史卷帛上的輕微一筆，但你肯定比我寫的字數多———”多契想說話，說不出來，彭岸煦不知道何時，給他胸腔捅了一把刀——那把裝飾精細的、多契在去年送給顧莫染的刀。

　　“王子好手段，派人往我的餐食中下毒，不然我都不知你回紇的細作都深入軍營！若是真有實力大可沙場上硬碰硬，背后搞這些小動作算什么正人君子！”

　　“而且，別亂扔自己的東西，特別是還扔給長公主，小心會以特殊的方式還給你。”彭岸煦還彈了一下卡在多契胸腔的刀的刀柄。親眼看著他斷了氣。

　　冬至，彭岸煦一身紅裝上馬，一路百姓歡呼吶喊，他們是真的愛保家衛國的駙馬和為民著想的公主。

　　這時間過得好快啊……彭岸煦總覺得沙場的日子難熬，但當他一轉眼就已經把婚禮所有流程全部走完時，他還有點緩不過來。

　　被灌了一些酒，有點上臉，嗯……還是一個帥氣的新郎官。他這么想著，推開了門。

　　顧莫染一身紅裝，一把小扇擋住面龐，乖巧地坐在床邊。

　　彭岸煦踉踉蹌蹌走上前，把扇子挪開，精致的小臉便湊了上來，“好看不？”

　　“好，好看。”

　　顧莫染聽到后笑出了聲，她的夫君也太可愛了吧！

　　彭岸煦忘情地盯著她染過的朱唇，慢慢往前湊——

　　“慢！”顧莫染把手擋在二人之間，彭岸煦一臉委屈，不知何因。

　　“你還沒告訴我，咱倆當初為何見了那么多回面我還對你沒印象呢……”

　　彭岸煦愣了愣，坐在床邊：“福康十二年元月，我跟隨父親去投奔遠方的親戚，路遇你解救顧五，還把那鄉紳懲戒了一番。四月，我母親去世，按照習俗，要把她帶回老家下葬，我跟父親抬棺至邊界處，我目睹你收留顧十一，十一月，父親為了供我讀書，去竇富祿家謀生，我見著你收留顧十六，福康十三年七月，我父親去世在竇宅，他們讓我拿金錢贖我父親的遺體，是公主為我懲戒了那些下人，幫我伸冤。（“那個是你？”顧莫染驚呼）八月，我收留一個孤兒為弟弟，互相扶持，在我買到吃的回來時，看見了你的馬車經過，再看我弟弟就不見了，聽他們說，我弟弟被混混欺負，于是你把他收留了，他就是顧九。感謝公主救我弟弟一命！雖然他現在已經不在了。福康十四年二月我參軍，二月和六月都遇見皇上及公主慰問軍隊。”

　　從前只好奇這么多時間他是怎么記住的，現在一看，每一次的相遇，都是對他而言十分關鍵的轉折點。所以他才記得。

　　“也要感謝公主，不然我也無法再次遇見我弟弟，雖然他死在回紇人之手，但我也算為他報仇雪恨。”

　　顧莫染抱著他：“往事沉暗不可追，來日之路光明燦爛。顧九在天，也會看見你的幸福的。他會高興的。”

　　“而且你給我的藥粉，我也沒舍得用，后來有將士傷的太嚴重了，就給他了……”

　　“我還沒問你呢，”顧莫染拍著彭岸煦，“慢性毒藥！你當時怎么活過來的？”

　　彭岸煦笑了笑，“多虧你在我走之前讓顧十跟著我，他精通醫術，看到給我送餐的人變了，就拿銀針給我試了毒，那一碗飯，我沒吃。”

　　顧莫染狠狠拍了一下他：“你可嚇死我了！我差點以為收不到你的信了！”

　　“我整個人都在你面前呢，你還想要信？”彭岸煦笑著，把頭靠在顧莫染肩上，“即使遠在軍營，也能聽說公主造福百姓、處置貪官、恢復科舉的消息，公主可比為夫有才干多了。”

　　顧莫染笑笑：“少恭維我，若沒有你在外殺敵護我大周安定，我哪來的條件做這些事？說到底，我的功勞都離不開你！”

　　彭岸煦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深情地摩挲著顧莫染的紅裝，“能娶到公主，我這幾年的心愿，也算了結了。”

　　顧莫染笑著看向他，默默牽上了他的手。

　　清晨的陽光灑進來的時候，顧莫染是被馬蹄聲吵醒的。

　　一問才知道，顧十一帶著海莞的骨灰騎馬遠去了，“他說了一句話，說要帶她回家。便啟程了。”顧十二說。

　　顧莫染感慨萬千，她感覺自己成就了一段孽緣，把兩個人都耽誤了。一想到彭岸煦和自己的感情經歷堪比顧五口中的“網戀”，再一聯想彭岸煦確實和自己沒什么特別轟轟動動的戀愛歷程，便吐槽彭岸煦沒有浪漫細胞。（這詞當然也是顧五教會的）

　　“我沒有浪漫細胞？”彭岸煦挑眉，“給你那六十二封情書白寫了？”

　　“那就叫情書啦？寫的一板一眼的！”

　　“當時戰爭尚未成功，怎能光明正大談兒女情長呢！”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