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嘞!
唐進財回到家就開始收拾行李。
他一會兒氣呼呼的,拿起手邊的東西摔摔打打,一會兒又莫名其妙地笑起來,把夏金花嚇個半死。
這人出趟門回來,怎么突然變精神病了?
“他爸,你沒事吧?”夏金花一臉擔憂。
“這小丫頭太能哭了,聽得我火大,我搬到廠里的職工宿舍住一段時間。”
唐進財打開衣柜找出衣服和襪子丟進藤箱里。
接著拽出書桌抽屜又翻了翻,但是似乎沒找到想要的東西。
夏金花摟了摟懷里沉睡的嬰兒,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那——小娃不送人了吧?”
唐進財看了眼坐在床邊的唐雪梨。
不知道為啥,現在他看到這閨女心里就直犯突突。
送什么送啊!
他現在哪兒還敢把小閨女送人。
他都怕三閨女給他送終。
唐進財說:“明天我給她上戶口去,你給想個名字。”
夏金花懸著的一顆心頓時落下了,眼中滿是驚喜。
她心想著,到底是當爸的,怎么會真的把孩子送人呢!
你看,最后不還是舍不得了嘛!
“叫唐思思吧?”
名字夏金花一早就想好了。
她念過高中,不是文盲,之前三個閨女都是她給取得名字。
老大唐元圓,元是第一,代表大女兒,圓則寓意圓滿。
老二唐雙雙,雙是老二的意思,雙雙就是好運連連,一輩子不孤獨。
生老三的時候,唐進財對這一胎寄予了厚望,結果出來的還是個女兒,他當場發飆,甩了夏金花一個巴掌,那時候臍帶還沒剪呢。
夏金花特別委屈,也恨自己生不出兒子,覺得自己特別沒本事。
別人一生就能生出兒子,大嫂接連生了倆兒子,可她就是生不出來。
又怨又氣,可也不知道該怨誰該氣誰。
最后帶著這份怨氣,她給三女兒取了“招娣”這個名字。
可是上戶口的時候,對方問名字,她含著淚沉默半天,就是說不出“招娣”兩個字。
工作人員等得不耐煩了,問她:“到底叫什么,想好了再來!”
“雪梨!”夏金花喊道:“叫唐雪梨,一種水果雪梨,雪白的雪,梨花的梨。”
剛懷上老三不久,夏金花得了急性支氣管炎。
孕婦不敢隨便吃藥,她聽院里老人的話,吃了幾個梨子,給吃好了。
后來她就特別喜歡吃梨子。
她希望自己能夠不偏心地疼愛老三,就像她喜歡梨子一樣。
“唐思思,思想的思,跟老四諧音……”
夏金花還想繼續解釋,但被唐進財打斷了:“隨便叫什么,哪兒那么多講究。”
“思思,都是思想的思,也是思念的思,你記好,別弄錯了。”夏金花不放心地叮囑了一遍。
這次生孩子,她身體恢復得慢,經常頭暈,現在還不能出門。
本來打算多休息幾天,等月子快結束的時候,再去給孩子上戶口的。
結果想不到這次唐進財會積極主動地去辦這件事。
“羅里吧嗦,一個破名字,有什么重要的。我叫進財,也沒見我發財了。”
唐進財翻箱倒柜地找著東西,嘴里嘟嘟囔囔,“什么進財,破財還差不多,生了一窩討債鬼。”
唐雪梨耳朵尖,聽見這話,勾唇一笑。
這才剛剛開始而已,唐進財,你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嘞!
“我手表呢?”唐進財面色發黑,低吼著問道:“我就放在抽屜里的,你們誰拿了?”
“手表你不是戴著呢嗎?”夏金花從來不翻唐進財放東西的抽屜,不知道他還有別的手表。
“不是這塊。”唐進財緊皺眉頭,思索片刻,看向唐雪梨:“是不是你拿了?”
唐雪梨言簡意賅:“不是。”
是也不會承認。
唐進財突然想起什么,“你給你奶找看護,還有你媽住院生孩子的錢,都是哪兒來的?”
唐雪梨面不改色,語氣平平的:“我在北大荒攢的。”
“你能攢個屁的錢!”唐進財根本不信。
唐雪梨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頓了頓,她問了一句:“什么手表啊?你買的還是誰送的?該不會是白——”
“行了行了。”唐進財急忙打斷,“估計是我落在哪兒了。”
唐雪梨笑了笑,裝作熱心懂事的樣子,“啥款式的手表啊?我幫你找一找吧!”
夏金花以為是重要的東西丟了,忙道:“雪梨你快幫你爸找找。”
她納悶地嘀咕了一句:“什么手表,我咋沒見過呢……”
“不用了!”唐進財硬邦邦地撂下這么一句,拎起行李一臉怒容地摔門走了。
三天后就是廠里發工資的日子,在趙長江的監督下,唐進財拿回家36元。
放下錢,人就走了,一句話沒說。
夏金花人都懵了。
“雪梨,你爸是不是遇到啥事兒了?我怎么感覺他有點不大對勁。”
唐雪梨數了數錢,不多不少,剛好36塊。
“沒事,媽你放心,你好好養身體就行。”唐雪梨捏著手中的錢,跟老媽商量:“這些錢我先保管行嗎?”
夏金花以前是紡織廠的女工。
生了前面三個孩子之后,身體特別差,就辭工回家做了家庭婦女。
只抽空編點漁網,或者糊一些紙盒賺點小錢。
用這些錢買點菜和肥皂火柴之類的小件日用品,其他需要更多花銷的地方,都靠唐進財的工資。
家里財政大權掌握在唐進財的手里,他只在真正需要錢的時候,拿出來一些,摳門得很。
因而夏金花手上從來沒拿過大錢,她看著姑娘手里的錢,心里都有點發慌。
這么多錢,丟了咋辦?
家里進小偷被偷走了咋辦?
夏金花頗為不安地念叨著:
“要不,咱把錢藏衣柜下邊?”
“我聽說還是存銀行里安全,雪梨你去弄個存折吧?”
“不行不行,萬一存折丟了呢,銀行要賴賬,咱們都說不清楚。”
“你說說,你爸突然把工資拿回來干啥!咱過日子也用不上這么多錢。”
“媽你別急。”唐雪梨先安撫了一會兒母親,隨后講了自己接下來的打算,“我想去擺攤賣鹵菜,需要用這些錢買點原材料。”
“賣鹵菜?”夏金花沉默兩秒,“你不去搪瓷廠上班了?”
唐雪梨搖頭:“不去了。”
上輩子她在搪瓷廠的包裝車間打草捆,一干就是好些年。
雖然工作時帶著手套,但手還是磨得厲害,滿手都是水泡,火辣辣的疼。
手都要爛掉了,慘不忍睹。
晚上疼得都睡不著覺。
這個工作還算穩定,工資也足夠生活,但沒有前途,遠遠不能滿足唐雪梨現在的需求。
這輩子她肯定不會再去打草捆了。
難得有了重活一次的機會,她要好好把握機會。
她想圓自己的大學夢。
而上大學之前,她要多攢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