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年前的混亂(二更)
胡列娜說出來的,全是邪月的真實想法,可是這些話他自己絕不會說出口。
他會在每一個難眠的夜晚怨恨自己,怨恨自己做出將妹妹留下的錯誤決定,卻無法將心中重復(fù)潰爛的傷口告訴兩個妹妹。
少年人難以隱藏的情緒化作繃緊的身體,和控制不住的眼淚,一點一滴,是他覺得自己作為兄長卻沒有照顧好妹妹的自責,也是他對父母許下承諾,卻沒有做到的愧疚。
愛是常覺得虧欠,邪月對兩個妹妹的關(guān)愛已經(jīng)讓他本能忽略,他自己也只是個半大的少年。
他不敢面對商月,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承受商月的那一聲“哥”。
商月卻笑了。
有這個態(tài)度就夠了,她從來沒有覺得,邪月和胡列娜有任何對不起自己的地方。
她能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事件背后的真相,她的殺意也只針對兇手。
她的仇,她自己已經(jīng)報了。
和胡列娜對視一眼,商月靠在姐姐肩膀上笑,“哥,我要餓扁了,你真的不走嗎?”
邪月立即起身,對上兩個妹妹含笑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氣,說:“走,我們一起。”
作為兄長,邪月沒有和胡列娜一樣抱上去,他默默跟在兩人身后,默默望著妹妹們的背影。
他默默地告訴自己,要變得更加強大,要保護好她們,要做到在爸爸媽媽靈位前,承諾的一切。
……
發(fā)現(xiàn)妹妹不見了,邪月和胡列娜瘋狂地尋找過。
完成武魂覺醒后,他們暫時婉拒武魂殿執(zhí)事的邀請,回到居住的村莊。
兩個人都覺醒了武魂,兩個人都擁有優(yōu)秀的天賦,不僅都可以成為魂師,也能給年幼的妹妹更好的生活。
他們帶著對未來的憧憬,踏上回家的路。
或許是因為擁有了魂力,同樣的路竟然變得異常輕松,天地遼闊,一片光明。
村外的農(nóng)田似乎有些不對勁。
村口倒塌的界碑比村民更早入目,在癱倒在地的鄰里提醒下,他們飛奔回家,視線中是破碎的圍欄,七零八落的工具,凌亂的雞鴨鵝羽毛,大開的門戶,死寂一片的屋舍……
妹妹和鄰居都不見了。
哀嚎的村民根本顧不上回應(yīng)他們,他們問了許久,求了許久,終于有人指出方向。
不顧老者的阻攔,他們沿著地面混亂的痕跡找到入夜,終于在森林邊找到妹妹的發(fā)繩、大片將干未干的血跡、以及幾具殘破不全的尸體。
尸體旁有一堆細小的骨頭,幼年人類的骨頭。
眼淚糊住視線,朦朧一片,仿佛煙霧四起,重現(xiàn)出一片魑魅魍魎的身影。
兩人忍住恐懼辨認,發(fā)覺那些骨頭的大小和粗細似乎跟妹妹對應(yīng)不上,才猛地喘上一口氣,沒有在悲痛和恐慌中溺斃。
“我們在河邊找到了鄰居阿姨,阿姨她……”
難堪的痕跡,難聞的氣味,胡列娜不知道該怎么描述那混亂骯臟的場景。
邪月輕拍她的脊背,主動接過話,解釋:“阿姨說,你很敏捷,像夜貓子一樣成功逃走了,你還活著。”
“我們想去找你,但是一點痕跡都沒有,阿姨也不知道你跑向了哪里。一邊是森林,一邊是河道,我和娜娜找了半夜,遇上了幾只魂獸……是我沒用,沒有能力接著找下去,只能帶著娜娜逃回村莊。”
“后來趁著白天,有幾個村民跟我們一起去找,也沒有找到。大概過了五六天吧,武魂殿來人要接我們走,村莊被洗劫,我們不走的話……”
邪月和胡列娜的無奈,商月全都明白,她寬慰兩人:“我明白,哥,那群流民把能搶的都搶走了,你和姐姐離開才是對的。那時我已經(jīng)被鬼爺爺帶走,你們再找下去也找不到。”
自己當時是和鄰居家的孩子一起被搶走的,鄰居阿姨硬是追了上去,拼死也要搶回兒子。
女人有時候也是一種資源,壯丁不在村里,那群流民沒有理會阻擋的老弱病殘,卻帶走了幾個女人,包括鄰居阿姨在內(nèi)。
面對二選一的抉擇,是個人都會選擇自己的親生孩子,這無可厚非,商月也沒有怨恨。
“只是,鄰居阿姨還活著嗎?”
邪月?lián)u頭,他沉重的表情已經(jīng)能說明一切:鄰居家的婦人死了。
“我們?nèi)サ臅r候她就只剩一口氣,從森林里跑出來后,她已經(jīng)溺死在河邊。”
商月逃跑了,那群人費勁尋找的食物沒了,自然會將目光放在另一個孩子身上。丈夫死在戰(zhàn)場后,那婦人孤身一人,終究是沒能保住自己的兒子。
那么小的孩子當然不夠一群人分,地上還有現(xiàn)成的,他們也不會放過。
商月的接受能力很強,畢竟上輩子她就無比清楚,戰(zhàn)亂造成的混亂,并不比天災(zāi)遜色。
了解了自己離開后發(fā)生的事情,商月靠在姐姐身邊,篤定道:“你們當時肯定受傷了。”
自己白天躲進森林,都好死不死地撞上一只休憩中的黑豹,兩人半夜往森林里跑,能活著出來,也值得夸一句“命大”。
兩人眼神有些飄忽,都沒有說話。
女孩的輕笑聲像狡黠的精靈,明明白白地透露出:別裝了,我都猜到了。
行吧,不想說就不說,沉重的話題該結(jié)束了。
“哥,姐,我也覺醒武魂了,猜猜是什么?”
“月刃?”
“月刃吧。”
商月伸展身體的動作做到一半,突然繃不住,趴在姐姐肩膀上笑:“為什么?”
雙生武魂稀少,猜不到正常,但兩個人竟然如此一致地猜出月刃,這讓商月有些懷疑自己是否什么時候露出了異常。
胡列娜微微一笑,溫柔地撥開商月臉邊的碎發(fā)。
邪月解釋:“月月,你更像我。”
藏不住啊藏不住,真是親哥。
商月笑容中有些無奈。她并不喜歡被人看透,但血緣有時候真的很神奇,比經(jīng)歷過千百次觀察訓練的殺手還要敏銳。
“算你們對了。”女孩語氣中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擺爛。
“不過我覺得吧,我和姐姐也挺像,所以同樣有只小狐貍,應(yīng)當不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