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李家回來的第二天，天氣格外晴朗。媽媽似有不悅，坐在吧臺后，手上不知道在抽屜里翻找著什么，就連小李悄悄的站在身后，都沒有發覺。
“紅艷姐！”小李雙手背在身后，嘴角噙笑，媽媽聞言抬頭：“哦！怎么了？”說完仍舊彎下腰去。
“我想請會假出去一下！”小李站在原地扭捏著。
“反正下午沒事，你要出去就出去吧！”媽媽說完，從點菜單下面抽出一張紙：“我說放哪了呢？”說完，將折疊著的紙張翻開，攤在桌面上：“你看看！這個月的電費！水費！還有魚缸維修費！哎！”說著抬頭看了過來：“對了！你爸你媽昨天對小余的印象怎么樣？”
“還行吧！”小李搖動著交叉在身后的雙手：“昨天都沒說我什么！”說著猶豫了一下，緩緩開口道：“紅艷姐…”
“怎么了？”媽媽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隨即放下：“有事你就趕快說，一會該沒空了！”
小李聞言，往身后的走廊看了一眼：“也是！我以后結婚才不要像紅艷姐這樣呢！生那么多的孩子？！”說著撅了撅嘴，見媽媽著急，連忙開口說道：“要是紅艷姐不出去，把電瓶車借我騎一下吧！”說著從身后抽出一只手，指了指后面：“我電瓶車昨晚上忘了充電，在后面正充著呢！”
“哦！”媽媽蠕動著嘴唇。
“還有！明天我想把小余借出去一下！”小李興奮的雙眼微抬，媽媽訝異的看向小李。
“我想跟小余出去玩半天！反正明天送完餐再走！不耽誤中午做飯的！至于晚上嗎！我們就不過來了！辛苦紅艷姐和有才哥一下下！”說著整個人趴到吧臺前，眼巴巴的看著媽媽。
“這樣啊！”媽媽擰眉抬手撫向耳前碎發：“那行吧！一天到晚守在店里，談戀愛肯定沒有時間！”說著往外瞟了一眼：“現在天氣挺好的，不冷不熱！”說著拉開面前的抽屜，從里面拿出鑰匙，放到吧臺上：“電瓶車的鎖有點不太好開！”
小李連忙雙手將鑰匙捧到面前：“知道了！謝謝紅艷姐！”說著含笑轉身跑出了門外。
這里媽媽仍舊算賬。
片刻，姥姥從后廚方向走了出來，緩緩坐到媽媽身側：“那么些子剩菜說倒就倒！還有那白米飯！哎！”說著滿臉無奈的搖了搖頭：“我讓你哥把那碗紅燒肉留給你爸！你哥說等你爸來了，就放壞了！等你爸來了，再給重做！這開飯店浪費實在是太大了！凈浪費糧食！”說著撇著嘴，將頭扭到一邊。
媽媽聽了只是抿唇笑笑：“昨天上午來了個養雞的，要來倒潲水！我沒有應她！今天沒見，不知還來不來了！”說著抬眼往門外看了一眼。
“那你怎么不讓人家倒？”姥姥扭頭盯著媽媽：“那白花花的米飯吶！”姥姥雙手虛捧，一臉痛心。
“好了！我知道了！她再來，就讓她倒去！”媽媽說著抬眼看向走廊方向，姥姥順著媽媽目光跟著看了過去，搖了搖頭：“沒醒！我剛才走那過，都沒聽見孩子的哭聲！”說著微微一嘆，接著說道：“你這吳媽，每個月給她多少錢？”
媽媽一愣，旋即笑了笑：“你管她多少錢呢！又不用你給！”
“不用你掏錢？！”姥姥應聲問道。
“不是！我是說不用你們掏錢，你們別問！”
“你哥說，他們給你拿三個月的錢，我跟你爸給你拿兩個月的！”姥姥將臉扭到一旁，鼻息沉悶。
“為什么？！”媽媽愣住。
姥姥扭過頭來，右手食指點在桌面上：“讓他奶奶也拿錢！我們出多少，她出多少！”
“哦！不用！”媽媽胸口一松。
“你傻呀！？”姥姥側臉湊近媽媽。
“媽！我…”媽媽還要解釋。
“孩子醒了！”吳媽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走廊不遠處。
“醒了你抱起來唄！”媽媽心情不佳，語氣不善。
“這…”吳媽抬手指向房門方向：“兩個孩子都醒了！”
“哦！”媽媽抬手拍了拍額頭，站起身來：“另一個我來抱吧！”
“你問問！”姥姥連忙抓住媽媽的衣袖，媽媽用力抽了出來：“不用！”姥姥還欲再說，媽媽眉頭皺的越深：“我說真的不用了！”拔高的聲音，將姥姥鎮住，姥姥頹然坐了下來，拍打著桌角嘆氣。
一時吳媽抱著個弟弟走了出來，媽媽跟在身后，姥姥忙將一旁的凳子拉了過來，拍了拍凳子：“坐！”吳媽依言挨著姥姥坐下，媽媽抱著另一個弟弟站在窗前，看向外面，一時懷里的弟弟哭鬧起來，姥姥連忙招呼媽媽：“你過來坐！你沒看見太陽光照著孩子了嗎！你把他放到地上，讓他們玩！”
“現在的孩子白！”吳媽將弟弟的雙腳放在地上，任由弟弟在地面上來回蹦跶：“都沒咋嗮過太陽！”
“是啊！哪跟我們那時候一樣！把孩子扔那就扔那！緊著干活！一嗮嗮半天！一餓餓半天，連口水，你也顧不得給他喝呀！”姥姥跟著感慨。
“你們那時候老婆子也不給帶孩子吧？”吳媽立即提起了興致。
姥姥抿嘴搖了搖頭，吳媽跟著笑道：“那時候孩子多！你們農村田呀地呀都多吧？”
“哎呀！那時候哪知道疼孩子耶？家里活也多，外面活也多！還有一群小姑子小叔子！哎呀！真要忙起來，把孩子扔在地上坐著，螞蟻呀能爬一身！晚上就到處撓！”姥姥連連嘆息，像是勾起了無盡的往事。
“那時候都不講衛生！”吳媽翻著白眼，將頭傾向一側：“俺看那農村都是土坯房子，多長時間都不洗一下子澡！”
“那上哪去洗呢？”姥姥滿臉的無奈：“冬天還那么冷！”
“媽！你又讓俺爸到縣里來了？”不知何時媽媽走了過來，挨著兩人坐下，拉過推車，將弟弟放在里面。
“我打電話讓他來的！”姥姥說著話摸出自己的手機，遞到媽媽面前：“你看看！這上面說的什么？”媽媽隨手點開微信看了看。
“大姐不識字呀？”吳媽見狀連忙問道。
“不識字！那時候家里的兄弟姐妹多，窮的很！大的領著小的！就沒讓上學！”姥姥說完，也低著頭湊到媽媽跟前：“年年種一點菜，賣賣不掉，吃吃不了…”
“賣不掉就都送到店里來！”媽媽馬上接口道。
姥姥翻眼看了看媽媽，低頭繼續翻看手機，一時將手機收回，放進口袋。
吳媽咧嘴笑了笑：“我見你親家前兩天又在街上，跟小雅她后爸姓啥來著？”說著擰眉想了半天，隨即接著說道：“就是那男的他媽！怎么跟她扯到一塊了！在街上不知說啥呢？怕不是要找你老婆子說媒？”說著巴巴的看著媽媽。
媽媽輕輕的搖了搖頭，一面將手上的玩具遞向弟弟，一面淡淡的說道：“不知道！也沒聽她說過！”
“兩天你老婆子還能不回來呀？！”吳媽冷冷一笑：“那邊有人家媽在那！這節也過完了！不能總住人家那吧！”
話未說完，姥姥跟媽媽對視了一眼，姥姥挒了挒唇角低下頭來。
“回來就回來！”媽媽輕輕的掐著弟弟的腋下，將頭扭到一旁。
“這個星期我看大華沒回來！”吳媽的雙眼在媽媽的側臉上掃過。
“哦！回來了！回來拿兩身衣裳就走了！”媽媽低頭看著地面，緩緩抬頭看向吳媽。
“哦！那就好！”吳媽垂下雙目，抿唇淡淡一笑：“這馬上就到月底了！”
“哦！工資錢還沒給你是吧？”媽媽恍然大悟。
“沒事！你要沒有就先放那！我也不是很著急！”吳媽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腳。
“該給就給！”說著媽媽站了起來，走向吧臺：“我不知他奶奶跟你是怎么說的，你以前在其他地方工資是給多少？”
“哎！我又不是專干保姆的！這是你老婆子找上我了，我想我在家閑著，怕跟兒媳婦生閑氣，出來散然心！”吳媽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姥姥，姥姥跟著點頭微笑。
“那…給你一千…八？”媽媽猶豫著，吳媽的表情也跟著媽媽的語音起伏跌宕，聽媽媽說完，連忙笑道：“好！好！你說多少就是多少！我聽她們說現在縣里保姆的工資都有八九千的！”吳媽瞪大著眼睛，來回看著兩人：“不過太綁人了！她們讓我去，我沒去！你說現在這生活水平，一個月一兩千塊錢夠買啥？”說著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弟弟：“俺們一個小區的，主要離得近，再說不燒飯，我跟你媽俺們還能說說話！”
“那吳媽這錢，我怎么給你？”媽媽的手伸在抽屜里，抬眼看著吳媽。
“轉我微信吧！吳媽連忙伸手去掏手機，一面將弟弟遞到姥姥手上：“給現錢我怕我到處塞，給弄忘了！”
“好！”媽媽說著推上抽屜，抓過手機，完全不顧姥姥翻的一個又一個白眼，將錢轉到了吳媽手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