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兩人沉浸在推拿的舒緩節(jié)奏中時,院門外突然傳來兩聲歡快的呼喚。
穆南嘉的手指微微一頓,卻未停下動作。
“是鐵柱哥他們回來了。“
她低聲道,指尖仍穩(wěn)穩(wěn)地按在沈翠云腰間的穴位上。
沈翠云剛要起身相迎,穆南嘉的手指便加重了力道,將她穩(wěn)穩(wěn)按回石凳上。
“急什么?“她指尖在沈翠云肩井穴不輕不重地一按,“讓當兵的多走幾步,權當操練了。“
木門發(fā)出熟悉的吱呀聲。鐵柱風塵仆仆地跨進院子,身后跟著個身姿筆挺的年輕軍人。
軍裝上的風紀扣系得一絲不茍,腰間武裝帶勒出精瘦的腰線,唯有衣擺處沾著的泥點子顯出長途跋涉的痕跡。
“翠云。“
鐵柱咧著嘴笑,笑的一文不值。
穆南嘉如是想到。
“嫂嫂。“青年軍人利落地敬了個禮,指尖在太陽穴繃得筆直。
晨光落在他肩章的星徽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沈翠云眼睛一亮:“凌風回來了?“
沈翠云剛要起身相迎,穆南嘉的手指便不動聲色地在她肩上按了按。
那力道很輕,卻讓沈翠云乖乖坐了回去,只得沖著來人笑道:“快坐,路上累壞了吧?“
軍靴踏在黃土地上悄無聲息。
夏凌風幾步跨到石桌前,蹲下身時,腰間配槍與皮帶扣相撞,發(fā)出金屬特有的冷冽聲響。
“少帥今日分批給了假,“他摘下軍帽,露出被帽檐壓出紅痕的額頭,“想著該回來看看家人了。“
穆南嘉收回搭在沈翠云腰間的雙手,卻在起身時與夏凌風探究的目光撞個正著。
青年軍官的眼睛在晨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特殊的灰藍色,像是硝煙散盡后的天空。
“這位是......“
夏凌風直起身,軍裝下擺還沾著前線帶來的塵土。
沈翠云正要開口,穆南嘉已經(jīng)向前邁了半步。
她伸出的手腕上,銀鐲隨著動作滑出袖口,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弧線:“穆南嘉。“
三個字說得干脆利落,像她平日里雷厲風行的風格。
“夏凌風。“
青年軍官回握的手掌寬厚有力,虎口處的槍繭蹭過她指尖。
兩人一觸即分,卻在交錯的瞬間都注意到了對方手上那些熟悉的痕跡——他指間的火藥灼痕,與她指尖的薄繭。
夏鐵柱適時地提著茶壺過來,打破這微妙的沉默:“都站著做什么?一路上累了吧,快來喝口水!“
話音未落,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從籬笆后竄出,帶起一陣塵土。
穆南嘉幾乎是本能地側身擋住沈翠云,寬大的衣袖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與
此同時,夏凌風手臂一伸,精準地揪住了來人的后衣領。
夏凌風手臂一沉,把小姑娘拎到與自己視線平齊的高度。
軍裝袖口的銅紐扣在她衣襟上蹭出一道亮痕,陽光下晃得人眼花。
“夏星星,“他故意板起臉,聲音卻軟了三分,“一年不見,見面禮就是往我身上撲?“
小姑娘突然停止掙扎,兩條小辮子蔫蔫地垂著。
她慢慢轉(zhuǎn)過臉來,眼眶紅得像熟透的山楂,蓄著的淚珠子要掉不掉:“小叔叔...“聲音帶著顫,“星星...星星是太想你了...“
一顆淚珠終于滾下來,正落在夏凌風虎口的槍繭上。
他像是被燙著似的,手忙腳亂地把孩子摟進懷里。
軍裝前襟立刻被蹭上一片濕痕,混著不知是鼻涕還是眼淚。
“哎喲我的小祖宗...“鐵柱在一旁直搓手。
穆南嘉看著這個方才還威風凜凜的軍官,此刻僵著身子不知該怎樣抱孩子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她伸手接過沈翠云遞來的帕子,輕輕按在星星哭花的小臉上:“再哭下去,松子糖可要化嘍。“
這句話像按了什么開關,小姑娘猛地抬頭,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果然已經(jīng)壓得變了形。
她看看糖,又看看小叔叔,突然把糖包往夏凌風嘴邊一遞:“給!特意留給小叔叔的!“
夏凌風望著那團黏糊糊的糖塊,灰藍眼睛里的堅冰徹底化開了。
他低頭就著星星的手咬了一口,糖渣沾在唇邊:“甜。“
一個字,惹得小姑娘破涕為笑,樹梢的麻雀也跟著嘰嘰喳喳叫起來。
沈翠云倚在穆南嘉肩頭,眼底的笑意比樹梢漏下的陽光還要溫暖。
她看著院子里鬧作一團的星星和夏凌風,手指無意識地撫著隆起的腹部。
“行了,“
穆南嘉突然出聲,手掌擋在沈翠云眼前遮住直射的日光,
“這大正午的日頭,你們不怕曬,翠云姐可受不住。“
她說著已經(jīng)彎腰撐住沈翠云的后背,另一只手穩(wěn)穩(wěn)托住對方的手肘。
沈翠云借著她的力道起身,寬大的衣擺在空中劃出柔和的弧度。
夏凌風見狀,立即放下懷里的星星,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想要攙扶,卻在看到穆南嘉警告的眼神時剎住腳步,只默默拾起落在石凳上的蒲扇,為嫂子遮擋烈日。
“有什么事進屋說。“
穆南嘉的聲音不容置疑,她扶著沈翠云的姿勢熟練得像對待易碎的瓷器,卻又帶著不容抗拒的堅定。
星星蹦蹦跳跳地跑去推開堂屋的門,木門發(fā)出熟悉的吱呀聲。
夏凌風站在原地,看著兩個女子的背影——一個如三月垂柳般柔婉,一個似雪中青竹般挺拔。
夏凌風立在原地未動,修長的手指輕輕搭上鐵柱的臂膀,攔住了他的去路。
他灰藍色的眼眸微瞇,目光如影隨形地追隨著那道挺拔的背影,聲音低沉而克制——
“大哥,那位姑娘是……?”
“哦,你說南嘉啊。”
鐵柱隨口應著,腳步未停,只回頭瞥了他一眼,
“幾個月前在官道邊遇見的,說是來尋親,可身上除了一塊玉佩,什么線索也沒有。我和你嫂子見她孤身一人,就先讓她在家里住幾天。”
他朝妻子快走兩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頭沖夏凌風笑了笑:
“你也別多想,她是個好姑娘。咱們囡囡可喜歡她了,夜里睡覺都要摟著她南嘉姐姐的胳膊,親熱得很。”
夏凌風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他總感覺出現(xiàn)在他大哥家的這個姑娘他在哪里見過,直到第二天他才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