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矍鑠。”阮千姿笑言。

　　“那就好。”景玉陽沉默了片刻，微有黯然。

　　他往石桌上的小爐里添了些碳，用扇子慢慢扇著，等著火上來了開始燒水，“走的匆忙，居然沒有給他老人家道別。”

　　阮千姿有些明白景玉陽的心思，桐老將景玉陽當做接班人來培養，雖然景玉陽沒有加入墨鴉教，可是他的權力在桐城中幾乎跟桐老一樣大。

　　可是即使是這樣，景玉陽還是選擇了一條與經商完全不同的道路。

　　或許是因為愧疚，也或許是因為無顏面對，所以，他走的時候，是靜悄悄的走的。

　　可是，人生路哪里有這么多兩全其美？

　　懂得割舍，卻未必不痛。

　　“那你現在如何？”阮千姿從未向別人打聽過景玉陽的境況，再跟桐城墨鴉教的這些人有所瓜葛，恐怕上面的那人就會忌憚他，反而對他的仕途不利。

　　“我現在是禮部員外郎，平日里也多是處理一些瑣碎之事。”

　　“員外郎？”阮千姿托著下巴想了一下，“是從五品？”

　　景玉陽笑，“對，從五品。”

　　“那不錯啊，好好干小伙子，我相信你！”阮千姿鼓勵道。

　　景玉陽點點頭，添了些碳火，水壺放在小爐子上，“從桐城走出來，自然不能弱了桐城的名頭。”

　　“你不用這么在意。”阮千姿嘆了口氣，勸道，“無論是我還是桐老，都不希望在桐城的一切會成為你的負擔。”

　　“并不是負擔。”景玉陽搖搖頭，卻不再多說。

　　水燒開，景玉陽添了些茶葉，他將水拿下來，省得水煮老了。

　　“那你今日進襄陽所為何事？”

　　“我？被工部召來商量籌錢修筑堤壩，我是帶著銀子來的。”阮千姿語帶玩笑。

　　景玉陽想了片刻，有些明白了。

　　“我曾聽同僚說過此事，不過沒想到居然連外省商行也有涉及。”

　　“估計是因為南來北往商行，但是商行拿這錢也不算冤，但是錢拿出去，我總要收些本回來才不枉費我跑這一趟。”

　　景玉陽笑了笑。

　　“對了，那賽詩納對的聚賢樓，今年你還去嗎？”阮千姿對這事很是積極。

　　景玉陽沉默了會兒，頭也不抬地問：“你想去？”

　　“想去看看才子佳人，以及舉人世子的暢談景象，一群年輕人在一起，肯定特別的熱鬧。”阮千姿說著倒有些向往。

　　“舉人或者世子也不一定是年輕人，他們中年過半百的有，甚至有些已是古稀之年。”

　　無論怎么說，景玉陽與阮千姿兩人在酒樓吃過飯就奔著聚賢樓去了。

　　再次站在聚賢樓下，景玉陽不知心情幾何，看著進進出出的所謂才子他甚至有些感嘆一年前的自己。

　　“怎么？”阮千姿問。

　　“走吧。”景玉陽笑答。

　　……

　　……

　　“父皇，你什么時候再來看孩兒？”

　　小家伙長的圓潤可愛，一雙小手緊張地交握著，一雙眼睛眨啊眨的，里面帶著孺慕之情，以及對父愛的渴望。

　　這就是付誠訣的兒子，也是唯一的兒子，付祗。

　　付誠訣今日好不容易得了些空閑，是以來抽查皇兒的功課。

　　見付祗功課做得不錯，有些地方雖然答的差強人意磕磕絆絆，但是對于一個四歲的孩童來說，他暫時也沒有要求太多。

　　付祗的母妃是蕭良妃。

　　蕭良妃是最早跟隨著付誠訣的人，早在付誠訣是太子的時候，她就嫁入了太子府，雖然不是很受寵，但是唯一誕下孩子的也只有她。

　　蕭良妃人很低調，平日里就是呆在自己的宮里吃齋念佛，付祗由乳母照看著，也就請安時能夠見到自己的母妃。

　　而父皇……

　　乳母一直告訴自己，要乖，要聽話，要將師傅教的東西都記熟了，記熟了父皇就會來看他……

　　他也知道父皇很忙，所以他不吵不鬧，也很努力的去學師傅教的東西。

　　可是，能見到父皇的日子實在太少了。

　　“皇上，今日聽說您要來考校功課，小皇子寅時就起了……”

　　看到付祗渴望的樣子，乳母擦了擦淚，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即使在這夏日，付誠訣依然穿著寬衣綢袍，廣袖威儀，讓他在付祗的眼中越發高大。

　　聞言，付誠訣并沒有責怪乳母，反而蹲下了身。

　　付祗眼前一亮，緊張的小臉通紅。

　　“以后好好睡覺，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可曾記住？”付誠訣聲音柔和，手指也溫文有力，他將付祗懷中的書抽出來放在了桌上，“想玩向你母妃說一聲，你還小，不用這么累。”

　　付祗眼圈驀地一紅，癟著嘴委委屈屈的樣子。

　　“父皇，孩兒不玩。”

　　付誠訣笑了笑，看著眼前小小的孩童，卻也不知再囑托什么。

　　……

　　……

　　這時節御花園里已是姹紫嫣紅，付誠訣后宮的人并不多，蕭良妃算得上是位份最高的妃子，卻很少管事。

　　大臣們已經提了很多次選秀的建議，卻都被付誠訣駁回了。

　　現在四海升平，雖然屯兵靈州，但是戰事也不會立刻就起。

　　朝廷里的人都是猴精，又有哪一個能不明白？

　　所以，付誠訣知道，這群大臣又要開始舊事重提了。

　　他隨意的在御花園里走著，身后的賈海亦步亦趨，身后跟著的太監宮女聽從付誠訣的吩咐遠遠的跟著。

　　“賈海，當時朕小的時候……父皇是如何待朕的？”

　　日子太久，他居然已經忘記了小時候跟前皇帝相處的情景，說起來也是不孝。

　　“太上皇小時候雖然不經常去看您，但是心里肯定也是關心皇上的。”

　　賈海小心翼翼的回答。

　　付誠訣卻微微笑了笑，這宮里的人哪一個不是萬金油？說話露一半留一半，生怕得罪了他人頭不保。

　　可他哪里隨意的砍過別人的腦袋？

　　“看來，我跟父皇一樣都不是一個好的父親。”付誠訣感嘆道。

　　賈海這次卻不敢多說了。

　　“阮千姿現在已經進京了？”付誠訣話題一轉，自然而然地問道。

　　“額……想來應該是進京了。”賈海有些遲疑。

　　“暗季，她今日可曾找你？”付誠訣腳步一停，微微提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