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姨本來笑著，眼角的余光就這么看到了阮千姿的表情，她眼珠一轉，視線在送菜的那些女孩子們身上一轉，一時吃不定主意到底是哪個讓這桐城炙手可熱的阮管事變了臉色。

　　“這……”蔡姨視線下意識就往桐老那邊瞟去。

　　桐老放下手里的酒杯，想來是最近桐來典當行賺了不少，以至于讓他心寬體胖，此時見到蔡姨的求助也沒有視而不見。

　　“小阮啊，這些菜如何？”

　　雖然阮千姿將石柳與因花帶來了桐城后并沒有太多照拂，但是畢竟也是阮千姿自教里帶來的人，就這樣放到了催夢樓也有些說不過去，不過桐老卻也不是過于在意，是以神態輕松。

　　“桐老。”阮千姿笑著應。

　　“這兩個女孩，是你的朋友？”桐老問道。

　　蔡姨一愣，臉色就有些難看了，她換了個姿勢，讓自己顯得比較自在些，“這……”

　　阮千姿手里的茶杯端起來，笑容親切而自然，“朋友也算不上，只是有些好奇她們人為何會在這里，而石柳……”

　　傳菜的這些婢女一般都是催夢樓的下等身份，甚至連樓里的小姐地位都比不上，而樓里的****們一旦有了需要，也會找這些女子解決，而這些女子，甚至連小姐們身邊的伺候丫鬟都能給眼色。

　　這也就能夠理解，為何阮千姿看到石柳此時的樣子心下是如何驚訝了。

　　而這些婢女，見首座上坐著的那個女人此刻居然提到了她們，于是紛紛跪在墻邊，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冒犯了貴人丟了性命，石柳更是雙股戰戰，本來花兒般的年紀此刻居然如同三十歲的老婦。

　　“阮……阮管事……”石柳聲音細小，再也不敢去看那曾經甚至不如她，被她們欺負排外的人。

　　世事流轉，誰知道三十年河東，未必不是三十年后的河西？

　　“放肆，掌嘴！”蔡姨疾言厲色，生怕石柳說出了什么不當的話，“阮管事的名諱豈是你能稱呼的！”

　　“哎？”阮千姿語氣溫和的擺擺手，“蔡姨，以前我跟這小姑娘共過事，此時見了故人，難免就有些感慨了。”

　　“呵呵，阮管事是什么樣的人啊，這石柳乃是咱們樓里的低等下仆，如果您看她不順眼……”

　　蔡姨從桐老的表情中就明白了過來，原來她們之間關系也不甚親密，所以她放松了些，也就有意賣這個墨鴉教前途無量的女子一個臉面。

　　石柳立馬理解了蔡姨話中的意思，她雖然跪著，但撐地的雙手卻緊緊的攥了起來，隱隱居然有血光滴在了地板上。

　　“阮管事，以前是石柳不懂事沖撞了您，請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計較。”為了活命，石柳連連磕頭求情。

　　阮千姿摩挲著杯沿，屋里安靜了下來，直到紀念有些不安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笑了，摸了摸紀念的頭發，將他安撫下來后，她才在不安的氣氛中再次開口。

　　“蔡姨，這丫頭以前也是跟我投緣，給她換份工作吧。”

　　一句話，掌握別人的生死，天堂，地獄。

　　剩下的傳菜丫頭忍不住用艷羨的眼神去看石柳，即使她們不聰明也能看出來，在這貴人面前，連平時樓里最有權勢的媽媽都在低聲下氣，那么這貴人一開口，石柳肯定跟著水漲船高！

　　“一定一定，我早就看這丫頭聰明伶俐，不過您看這職位……”蔡姨一點就透，立馬一張笑臉樂開了花，甚至親自下去扶起了瘦小干枯的石柳。

　　石柳眼中噙著淚水，滿臉感激的看著阮千姿。

　　她沒想到，只是憑借以往的交情，而她卻一直跟著大翠和因花欺負的人，現在居然肯幫她。

　　“以后好好努力，我相信蔡姨是不會虧待你的。”阮千姿笑的親切，雖然沒有回答蔡姨的問題，但蔡姨立馬就明白了。

　　于是，當天，催夢樓里最為低等的下人轉眼成為了管事的嬤嬤，一眾小姐的訓練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聽到此消息的因花臉色驀地一百，陰鷙的氣息幾乎遮掩不住，沒想到這個賤人居然還能夠翻身！

　　阮！千！姿！

　　而此時的阮千姿卻笑了起來，她為紀念剝開了一粒核桃，放在紀念面前的小盤子里，低垂的眉眼中卻有一絲精光閃過。

　　石柳跟因花？

　　如果大翠沒死的話，也算是原身暗一的一個仇人。

　　她不會以德報怨，卻也不會大肚能容。

　　想來吃了這么大一個虧，再蠢笨的人也會吃了教訓，她沒有那些精力去管這剩下的兩人死活。

　　但是若讓兩人自己去斗，豈不省了她不少事情？

　　不過這因花倒是真能折騰，這一路行來，還真是生命不息，戰斗不止。

　　那就斗到生命終止吧。

　　……

　　……

　　“吃。”

　　紀念手里一塊云片糕，執著地放在阮千姿的嘴邊，阮千姿就著紀念的手咬了一口，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她都沒有去理會。

　　“好吃。”阮千姿笑道。

　　于是紀念那原本僵硬的表情嘴角微翹，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單純如同稚子。

　　“今日景先生教你的書可都背會了？”

　　阮千姿這段時間一直在完善拍賣會的制度及其流程，還有加緊對以后將要長期從業的人員進行培訓，同時也跟桐來典當行簽訂了貨物提供的合同。

　　忙完這些，不知不覺已過去了很多天，她這才發現自己忙起來將紀念給忽略了，于是趁著現在略有空閑，就帶著紀念出來逛逛街。

　　不過她倒是知道景玉陽一直在教紀念讀書，成果如何她沒去關心，只不過她心底里卻也感謝景玉陽，于是出來前先是請他吃了頓飯。

　　紀念聞言，微微低下頭，一臉的不開心，薄唇緊抿著，眼圈甚至泛了紅。

　　“怎么了？”阮千姿一見著急了，連忙掏出手帕來將紀念眼角的淚擦干凈。

　　“難，笨。”紀念半天吭哧了兩字。

　　“你是說……書難背？”阮千姿猜道。

　　紀念抬起頭，八尺的男人淚眼汪汪，“笨。”

　　阮千姿理解了，紀念大腦還沒有完全恢復，所以語言功能也未恢復完全，說話更是簡單，但是略一想卻也能明白。

　　“紀念不笨，是書本太難了，你看我都不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