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矣連忙要幫她擦。

　　楊寧終于緩過勁來，見宋矣動作連連后退，一只手捂著鼻子一只手擺的跟螺旋槳似的：“不不不不不不不敢玷污殿下軀體，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然后撒腿就跑。

　　宋矣一只胳膊仍舉在半空，看著越跑越遠的女生：……

　　阿歲：“這位是楊中書家的小姐……”

　　宋矣“哦”了一聲，隨后又想了一下，嘆，“果然傳言不可當真……”

　　她說的是“粗鄙不堪”“樣貌丑陋”這類的說辭，“雖不知發生了什么，但我看這位楊姑娘溫柔小意，甚是可愛啊。”

　　——

　　宋決果真于晚飯前回到了紫禁城。

　　但就算是回來了也不能完全松懈，下了馬后和十四交代了些事情，轉身就往宋巍處去。

　　宋決同半年前比高了許多，大概是正好到少年的抽條期了。跟著宋予這么些天的到處跑，皮膚不見黑一點點，反而白中還透出了絲健康的粉來。行走在路上，不斷有人與他問安，少年皆淺笑回應。與之行過禮的王公貴女們不愿散開，無言的看著少年的背影。

　　突然有人雙手合十，小聲嘟囔：保佑保佑……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不多時居然有一堆人在宋決的背后虔誠許愿。

　　宋決還沒入書房，老皇帝便聽說了自家小兒子被當作許愿神被隨地大小拜的事，心里盤算著好像有許久沒見過傻崽了，仔細回想腦海里還是傻崽那副呆呆的模樣。嗤笑一聲擺著手嘲笑這群世家子弟真是沒見過世面，招呼著讓門口的宋決趕快進來。

　　少年背光而來。

　　正巧是傍晚時分，金黃的光襯著紫禁城橙紅色的墻本就是滿目琳瑯，但當少年入景卻都甘愿成了背景。粗略往門口看，入眼的先是他被長靴包裹緊實的細長小腿，被光刺的眨了眨眼，少年的臉便出現在下個瞬間。

　　七皇子長得和老皇帝其實有七分像。

　　但就是那三分的柔和，如同潔白的花，沾了漫天的霞光將全部的黑都涂白了——這面相看著就是心懷蒼生，一定要拯救世界的樣子，再有這背后天光的支持……

　　宋巍站了起來。

　　宋決給自己老爹問安。

　　宋巍雙手合十。

　　宋決低頭說詞。

　　“兒臣給父皇請安。”

　　“保佑我和卿醬長長久久，永遠不死……”

　　宋決慢慢抬頭：……？

　　宋巍閉著眼，仍在虔誠的小聲嘀咕。

　　“保佑我國一切順利，呆呆獸接手千萬不要亡國！”

　　宋決略有疑惑。

　　“保佑太子天天開心健康快樂！……保佑不了快樂也不要緊，千萬要健康！沒了他我呆呆獸怎么辦啊……”

　　宋決轉頭就走。

　　——

　　再見到宋決是在皇后舉辦的賞花晚宴上。

　　曹家的事還沒結束，但也就差昭告天下與一些掃尾工作了。所以晚上的宋決看上去沒有前幾個月那么嚴肅，半披下的發顯出不少閑散來。

　　今日的晚宴只邀請了一些和皇子們同齡的小朋友們來，過兩天的中秋宴才會請滿朝文武。

　　而林絳這樣的“大齡青年”，托自家妹子的福，竟也能在這紫禁城里蹭上兩頓飯。

　　阿歲在和宋決說一些日常發生的細碎瑣事。

　　說到一半，宋妗帶著小灰姍姍來遲，停好車后也加入了進來，畢竟宋妗和宋決在之前關系是最好的。又沒過一會，宋矣也靠過來了，四個人嘻嘻索索的，有時捂著嘴說一些只有這一圈人能聽到的小八卦，有時不知說了個什么梗，紛紛笑的東倒西歪前仰后合。

　　宋決在本場毫不意外的成了最矚目的焦點。他嘴角含笑，歪著腦袋瞇著眼睛聽著最近的阿歲說話，這樣的神態一看不知迷倒了多少少女，一時間不少小姐暗暗打聽起阿歲的底細來。

　　“這七殿下真的是……”林絳與妹妹坐在一處，知道了妹妹只是與太子合作目的是為了推宋決一把，并無定親之意，雖然妹妹同意，但他作為兄長總心下隱隱有點不舒服，獨自悶了一口酒，“去年今天哪有如此風光？”

　　“現下倒是和太子學了一身……”接觸到妹妹瞪過來的眼神，漸漸的收了聲，只是目光依然放在那堆人里，意思不言而喻。

　　大半年來，宋決與宋予形影不離，時間久了總會沾染到太子的一些“風塵氣”。傻崽又是那么崇拜自家大哥，便在無形之中學了許多太子的“小癖好”。

　　從梳妝到動作口癖，都有樣學樣的。只不過兩人氣質天差地別，所以從視覺上來說，也算是花開兩朵個表一只。

　　林紓無奈，只能轉移話題，“四殿下也很帥氣呢。”

　　林絳又往那里看了一眼，忽略掉宋決，看向宋矣，再次悶了一口酒，酒杯下嘴角上揚了一些。

　　“你是沒見過她在軍營里的時候。”

　　見終于岔開了話題，林紓暗自松了口氣，便順著林絳的話，“……這么說來，四殿下也是上過戰場的，我竟然忘了，罪過。”

　　除了這兩人外，遠處角落也坐著一人，直直的盯著那少年人看。

　　宋矣晚上換了身衣服。一身月牙白錦袍，腰間一根玉色腰帶上掛著一枚白玉玲瓏腰佩，眉眼間盡是謙謙君子的溫潤，手中折扇擺動間，如天上皎月。

　　……完全沒有從前的肅殺之氣了。

　　楊寧呆呆的想。

　　“那時候，誰知道她是個姑娘？”林絳喝多了些，講的話也多，對于宋矣，他是滿心的佩服，“一柄長劍用的賊好，就連我在她手上也難滿勝。”

　　“那時候太子和五殿下都在，我們一起策馬進攻南梁的時候……那才是痛快呢！”

　　“嗯……不對，”林絳連悶了好幾口酒，頭一時有點暈乎乎的，他扳著手指頭，“太子、老四、老五還有我……”

　　“五個人的…我們當時有五匹馬的。”他陷入了沉思，“對，還有個阿寧。”

　　“阿寧？”林紓從沒聽過這個名字，“是哪位將軍？”

　　誰知林絳搖了搖頭。

　　“他死了。”

　　“死在了亂馬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