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也芝在昨晚短暫惆悵了一下的數學考試沒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讓杜康改變了主意，將數學考試挪到下周。于是今天變成了一個輕松完美的周五。周五下午原本有三節課，一節是體育，一節是信息技術，一節是班會，因為明天就開始國慶假期了，所以今天特例只需要上前兩節課就放假了，辛辛苦苦熬完體育課心幾乎就進入長假了遐想了。

　　信息技術課的老師講了一會就讓也芝她們自己上手操作，交完今天的隨堂作業就可以自由使用學校電腦。今天的作業是運用編輯公式求總分，老師在臺上講解：“把光標定位在第一個同學總分欄目上（單元格H3中），輸入“=C3+D3+E3+F3+G3”后按“回車鍵”，電腦自動計算出“=C3+D3+E3+F3+G3”單元格之和了?！薄?】

　　開始的時候也芝是聽得懂的，她連著走神兩次后就聽得有點云里霧里了，做作業的時候只好一邊自己翻書一邊求助左右兩邊的同學，左邊的女生教她一句，右邊的人跟她說他也沒聽，最后又用笨辦法用電腦自帶的計算機手動算了幾個才順利把作業交上去。這時候很多同學已經開始自由使用電腦了，一般不用電腦玩太過分的東西老師都不會說什么，老師的機子可以看到所有人的桌面。一眼看過去，有人在玩小游戲，有人拿出作業鋪在桌子上寫著，也芝沒什么想玩的游戲，但讓她像方子涵她們一樣這種時候還能專注寫作業還是寫數學作業，她自問是做不到。她剛把信息技術的課本收回書包準備用電腦，就看見杜康揮手在門口叫她。

　　也芝用手比了比自己，看見杜康一只手夾著煙朝她點頭，確定是叫自己她就出去了。那一刻心里閃過無數種自己是不是又闖了什么禍的可能。

　　走到門口，杜康臉上帶笑：“麻煩你個事情嘞?！?p>　　“?。俊?p>　　“幫我老婆她們班出一下黑板報?！?p>　　“什么時候呢?！?p>　　“現在？”

　　也芝有點驚訝：“現在嗎老師？”

　　“你這邊課上完了吧?！?p>　　“上完了?！?p>　　“走走走，現在去?！倍趴涤纸辛笋T靈，“馮靈，來，去我老婆那里去不去？”杜康老婆是馮靈的小學班主任之一。馮靈當即就說好啊，然后進去拎了書包出來。也芝也去拿了書包。

　　沒什么人的操場上，杜康帶著也芝和馮靈穿過校園，走到校門口。保安問杜康干什么，杜康耳語了幾句，保安就讓她們出去了。杜康老婆的學校就在三中除了樓梯外的另一條路的坡的坡地，那條坡上還有一所高中。也芝有幾次和同學聊過說，要是有人是這個小學的，又劃片到了三中，中考考去了這個高中，那他不得是人生有十幾年的時間都在這條坡上。

　　杜康帶著她們從那條坡上經過那所高中，走了十分鐘從小學的門里又和保安說了幾句話把她們帶進去。這是也芝這么多年里唯一一次進入這個小學。七拐八拐，小學已經放假了，學校沒什么人了。其實在來的路上，也芝聽見了三中的下課鈴，喜迎國慶沒有第三節課的周五，想來她的同學們也都在抄起書包回家的路上。

　　見到了杜康老婆，白皙，有些圓潤，氣色很好皮膚很好一直笑臉盈盈的一個女老師。也芝看了一眼杜康眼角的細紋，又看了他老婆細膩的皮膚，有種這個家杜老師是不是操心更多的不一定對的感覺。不過一直有笑意，想來要么是性格本身就很好，要么是生活過得如意，總歸杜康和他老婆是幸福。學生時代看自己的老師和他的另一半站一起，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不太會把父母，同學的父母看作是長大后的成年人，看見比自己父母小一輩的老師會更有長大以后的樣子的呈現感。杜康是省里師范大學畢業的，省城在離江城快兩百公里的地方，比江城大多了，有一兩次，杜康在班上講自己上大學的時候，師大后面有一條學生街，里面的卡拉OK很便宜，一群人從下午唱到晚上。杜康說，現在不要搞什么心思，以后上了大學才好玩，要考上大學玩。

　　也芝是聽她爸說的，杜康老婆是他大學同學，說兩個人是江城下面不同的縣，畢業以后一起回了江城，一個考來了三中，一個考去了附小，在雙方父母的幫助下在江城買了房子定居了，在杜康帶上一屆學生的時候結了婚有了小孩。

　　原來中學時期的萌芽會被處處盯緊連根拔起，到了大學就沒人管了，還會讓著畢業快回家結婚，孩子我們幫你們帶。

　　也芝朦朦朧朧地對大學有了一點輪廓，真的會很自由，很快樂嗎？

　　馮靈畫畫，也芝寫黑板報的字。杜康老婆先要去拎水來給擦黑板，被杜康一把接過去，于是他老婆就笑笑站在原地等，看看馮靈又看看也芝。馮靈和高明都是她教過的，兩個人寒暄了幾句，馮靈說：“高明又是班長了?！?p>　　也芝很盡量地裝作在認真寫黑板報的樣子，她那時候覺得尷尬，不和杜康老婆說話也尷尬，可是說話，自己不是她教的她也沒見過自己，除了說一聲開頭的老師好還能說什么呢。以及，要是她只同馮靈說話，才是最尷尬的。

　　她就是這樣敏感，愛多想。

　　也芝寫上字，又覺得這一行寫歪了一點，于是擦掉。身后出現一道溫柔的聲音：“字寫得很漂亮呀，和杜康說得一樣?！?p>　　也芝轉過來，有些靦腆地笑笑：“謝謝老師?！?p>　　“沒事沒事，你寫吧。我打擾你了，我看你寫了又擦掉，是對自己要求很高。沒關系的，這個隨便寫寫就可以了。誒，本來是說這個黑板報要家長來寫，我們班家長這次國慶都不好來，就只好麻煩你了?！?p>　　也芝實在是說不出不麻煩的客套話，只好又笑笑。還好杜康拎著半桶水來了，她就蹲下去擰布。又被杜康搶先一步，他說他來，杜康說：“這個超哥女兒，是不是跟她爹長一模一樣?！?p>　　“是哦，我也覺得像。”

　　有了布也芝就可以不用拿手擦黑板了：“謝謝康哥。”開學一個月，不知何時起的風氣，大家開始集體管杜康叫康哥，管裴風老師叫裴神，大概是因為上一屆教師節回來看望老師把她們對于老師的親昵稱呼傳給了也芝這一屆。

　　杜康笑道：“我管你爹叫哥，你管我叫哥，真是亂了輩了?！?p>　　“那，康叔？”

　　杜康同他老婆笑成一團，杜康講：“我說吧，跟她爹一模一樣，性格都一樣。”他帶著老婆出去了，現在教室又只剩下馮靈和也芝。剛剛那一小段，讓也芝稍稍緩了一些對于自己不是杜康老婆學生不知道應該往哪里縮進去才能讓在聊天的兩人都忘記自己的存在的尷尬?，F在教室歸于寂靜，馮靈和也芝也不熟，兩個人不大說話，就自顧自地干活。

　　不知道是不是師母的話撫平了也芝總覺得寫得不好想要擦掉重寫的心，之后的工作做得蠻順利，她接連抄完三個框架里的字，就差不多要結束了。馮靈也快了，她畫得很簡單，也是擦擦畫畫勾出來，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有些奇怪，十一班有好幾個字寫得好的，很會畫畫的卻沒有一個。

　　馮靈有些親昵地叫她：“也芝。”

　　“誒。”

　　“布給我一下?！?p>　　也芝遞過去，馮靈又擦了重來。她好像在畫一朵大花，填補著那一塊的縫隙。也芝的工作徹底結束，她走到外面，走到走廊盡頭洗洗手，一路走回來一路甩著手上的水。開始天黑了，外頭天氣陰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

　　悶熱的天氣，九月的最后一天，是應該下一場暴雨好降溫。

　　江城沒那么快進入秋冬，但總歸一場秋雨一場寒。

　　也芝坐在后面發了一會呆，在班級最后一排與黑板之間的空隙里走了幾圈，又發呆了一會。馮靈畫好了那朵花。黑板報出完了。

　　杜康來得不要太及時，他說：“好啦？誒呦，”他走近端詳一下，“寫得真好，畫得真好。好好好，走走走，請你們吃晚飯。”

　　“啊？”也芝有些納悶，“不用了吧老師?！?p>　　馮靈也講：“不用啦。”

　　杜康：“誒呀，走了，我老婆交代了。快點快點?！?p>　　“那吃點便宜的？”

　　杜康假意橫下臉來：“吃不起撒？”然后又立刻笑起來，“好了好了走走走。我跟你爹說，不要怕。馮靈也是，你要不要拿我手機給家里打個電話?！?p>　　馮靈從包里拿出手機：“我自己打吧?！?p>　　坐在漢堡店里聽杜康問她們要吃什么的時候還有點恍惚，剛剛路上有碰到兩個同學，說是老師見者有份，杜康就帶著四個人來了。漢堡店就在坡底，也芝第一次從除了樓梯以外的那條路上走下來，對這里的環境感到一些陌生?？粗o大家端漢堡的杜康又有點恍惚，他確實是班主任吧。

　　杜康給她們拿了吸管就要走了：“我老婆還在等我吃飯，我先回去了。你們吃完趕緊回去，天黑了，到家發個短信。不要在路上停留哈?！?p>　　“老師拜拜！”

　　“謝謝老師?！?p>　　也芝拿了一個雞肉卷，在拆外面的包裝紙。旁邊的女生忽然說：“那不是容溪嗎？”

　　于是向外看去，外頭開始砸下雨點，容溪快步經過漢堡店，很快地過去了，卻吸引了一桌三個人的目光。馮靈沒有看。旁邊一個女生說起她有個在幾班的朋友加容溪的QQ號，容溪沒有通過。

　　另一個女生發給說：“他是的。好像只有本班人從班群上加他都會通過。誒，你們都有加他嗎？”

　　馮靈淡淡地：“我沒加他，他來加我的?！?p>　　轟隆一聲，江城迎來今年的第一場秋雨，暴雨。

　　【1】是我在網上搜初一信息技術教案里找到的一篇教案里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