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時候,外面下起了大雨。
仿佛上天早已知曉什么,迫不及待的想只要一些困難來阻擋我。
狂風卷著落葉,落雨將小區綠地的泥土打成泥漿,什么在空中呼嘯,如慕如怨,如泣如訴。
我翻出當初鄭醫生給我的名片,時隔好幾個月,我差點就已經忘卻,好不容易找到,卻看不太清上面的字,好容易分辨了半天才具體弄清楚那是一串什么數字。
我照著那串數字拿家里的座機撥通了鄭醫生的電話。
我說不清信任從何而來,也許是初見時緊繃的心被他一下看透的原因罷……
電話接通,我聽到他在那頭疑惑的叫了媽媽的名字。
我趕緊回答:“是我。”
他明顯愣住,良久才有了回應:“看來……真用上了……”
“對不起,但是……”我的緊張不知從何處而來:“能不能幫幫我?我受不住了實在是……”
說著,眼淚浸滿了眸子,我哽咽,說不出話。
我聽到他嘆息:“來吧,直接來我家吧,這個天氣,我不在診室。”
我匆匆應下,趕緊拿著紙筆仔細記下他口中所說的地址。
掛斷電話,我找出地圖,對照著畫出路線,隨后便準備上路。
我找不到媽媽將傘放在了哪里,也不愿再去尋找,我沒有時間。
我一刻也等不及了。
我冒著狂風與暴雨奔跑,一路上頭發上的水滴在眼睛里,模糊了視線,分不清,眼淚和雨水。
此刻,我迷茫的追尋一個答案,盡管,那個答案可能會讓我害怕。
我抬起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心中的委屈與不解無從發泄,只能沖著再跑快一些。
麻木著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只覺得腿腳筋骨酸痛,仿佛已經從身體里剝離。
終于到了。
老遠,我就看見鄭醫生撐著一把黑傘站在雨幕之下。
中午精疲力竭,我腿一軟,差點跌倒,他看見了我,連忙沖過來將我扶住。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沒傘嗎一定要淋著走過來,真的是……”聽著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其實眼底全是擔憂。
我很冷,渾身打著顫,卻笑了,我小聲地回答:“因為快解脫了啊……”
鄭醫生看著好像更生氣了,他把我護著進到他的家里,要求著我必須好好洗個熱水澡,換上一套干凈暖和的衣服才能再談別的事。
我無奈,只能照做,最后,我穿上鄭醫生剛剛下樓去小超市買的大碼毛絨睡衣,坐在了他的面前。
鄭醫生不慌不忙的給我倒了杯茶,隨后才慢悠悠的問:“出什么事了?我可以聽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絲毫猶豫,我告訴了他迄今為止我知道的所有事情。
包括爸爸出軌,缺頁的戶口本,妹妹的出生證明……以及很多我的猜測。
說完,我嗓子發疼,一把拿起茶水咕嘟咕嘟全都喝了下去,這下才好受了一點。
鄭醫生在思索,良久,他問我:“你現在是想怎么?想起來嗎?還是就這樣?”
“想起來。”我毫不猶豫,我不能等了,記憶刻不容緩。
他點點頭,提議:“要不要做一個催眠?”
我思索了一下,同意了。
鄭醫生站起身:“那我們迅速,你媽媽應該已經回去了,在她找過來之前,我們結束。”
“好。”我感激的看著他。
他同我說,媽媽很早就找了很多心理醫生來做準備,身為媽媽的高中同學,平常不聯系的關系,媽媽卻還是為了我要來找他。
他談了很多,末了,他說:“所以啊,我一直都說,你媽媽對你好,只是,用錯了方法,這也是我們產生分歧的最大地方。”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不論是爸爸,哥哥,還是媽媽,他們下意識的愧疚和彌補,還有愛,都讓我無所適從,由衷的感到愧疚,盡管不知這種情緒從何而來。
我躲開鄭醫生的視線,輕生說:“開始吧。”
他也不再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隨后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我忽略這些,自顧自按照鄭醫生說的在沙發上躺好,閉上了眼睛,一副拒絕交心的樣子。
他無奈看我,認命般做起了準備。
只一瞬間,鄭醫生一張隨意輕松的神色收起,換上了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
他說:“感受一下,你躺在床上,外面在下雨,聽雨的聲音……”
淅淅瀝瀝的聲音穿進我的耳膜,逐漸變大,直到漸漸覆蓋了一切噪聲。
“你陷入了海里,雨水嘀嗒海面,你入目所見都是黑暗,但你知道,那是海。”
我盡力去想像被海水包裹的感覺,窒息感與空曠蜂擁而至,險些讓我無法呼吸。
“聽過雨水滴打在水面上的聲音嗎?你現在,就在隨著這聲音下墜。”
“墜入雨中,墜入那無盡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