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被所有人當成姐姐的替身
我被人販子拐走,十五歲才被解救回到家。
可剛回家一周,雙胞胎姐姐就離家出走了。
結果她遇到了綁匪,尸骨無存。
從此在所有人眼里,我成了姐姐的替身。
1.
據說姐姐被混混綁架撕票,連尸體都沒找回來。
這一消息無異是滅了爸媽的念想,兩個端莊優雅的人一夜之間仿佛蒼老了二十歲,天天以淚洗面。
可他們似乎忘記了,我十歲被拐,也剛剛從地獄里逃脫出來。
我叫方瑯,明明跟姐姐方琳一模一樣,可我卻處處不如她。
爸媽從小到大把我們當對照組,久而久之,我就成了不被待見的廢物。
就連我當初被人販子拐走,他們也都沒當一回事,或許也曾傷心過,但遠不及如今面對方琳噩耗時的千萬分之一。
看著沙發上歇斯底里痛哭的媽媽,我捧著水杯輕輕靠近。
我想安慰她,下一秒卻被她狠狠推到了地上。
“都是你!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是不是又跟你姐姐說什么了,不然她怎么會離家出走?!”
“為什么你一回來我的琳琳就死了!你還不如不回來,還不如死在外邊!你還我的琳琳……”
水杯被砸在地上,我也被推倒在地,雙手按在那堆玻璃碎片里。
雙手傳來尖銳的痛楚,我咬著牙不敢哭出聲。
但我的眼淚好像又刺激了媽媽,她盯著我的臉發起了呆,猛地蹲下將倒在地上的我抱在了懷里。
她箍得很用力,我呼吸不上來,肋骨都快被勒斷了。
我以為媽媽終于心疼我了,她卻抱著我親昵地叫——
“琳琳。”
從那以后,媽媽好像瘋了。
2.
她把我當成方琳呵護照顧,偶爾清醒的時候,認出我是方瑯,又會對我動輒打罵。
“為什么死的不是你?”
“當初你就不該回來!”
諸如此類的話我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
后來爸爸媽媽開始漸漸接受姐姐的死,他們不再歇斯底里,又恢復了那般矜貴自持的樣子。
可只有我知道,他們徹底將我當成了方琳的替身。
方琳很擅長鋼琴,為了讓我更像方琳,媽媽逼我坐到了鋼琴面前。
媽媽親自教我彈鋼琴,我沒有基礎,經常會彈錯,她就用又長又粗的木棍打我,每一下都用盡全力。
“廢物!為什么你姐姐可以,你就不行?!”
在比我臥室還大的鋼琴房里,媽媽會抓著我的頭發打我,她逼著我看滿墻的獎狀獎杯——那都是姐姐在世時贏得的榮譽。
可我喜歡的是小提琴啊,如果她愛我,就會看到我房間里小提琴的擺件、樂譜書。
我偷偷攢錢想買一把小提琴。
但有一天私房錢被發現了,她和爸爸一起砸爛了我的擺件,撕毀了我的書。
他們說:“讓你學鋼琴已經大發慈悲了,別妄想學什么小提琴!”
3.
考上高中后,我也依舊活在姐姐的陰影下。
姐姐性子明媚,從小就受歡迎,成績更是名列前茅。
我卻不一樣,我好像天生蠢笨,那些對于姐姐猶如小兒科的習題知識,對我來說如天方夜譚。
每次開家長會,媽媽都會抓著老師的手,絮絮叨叨訴說著她的遺憾。
“如果琳琳還在,肯定是全班第一,可惜啊……”
“方瑯太蠢了,肯定被拐那幾年弄壞了腦子,老師你多費心……”
通過她的嘴,同學們都知道了姐姐的事,他們會在我的身后指指點點。
“那就是方琳的妹妹,明明長得一樣,卻處處不如方琳,聽說之前被人販子拐走了好幾年,也不知道那幾年有沒有被……”
就連老師們也會在成績單公布的時候感嘆一句。
“要是方琳還在,咱們就多一個好苗子,方瑯……唉……”
我很排斥上學,因為每次月考結束后拿著成績單回家,我必定少不了一頓毒打。
哪怕我進步飛快,爸爸也會看著我的成績單皺眉,然后抽出腰間的皮帶狠狠抽在我的身上。
“養你是做什么吃的?你姐姐輕輕松松就能拿第一,你怎么垃圾成這樣?沒出息的東西!”
我一直被比較,一直被當做替身。
漸漸的,我不再渴望爸媽的愛。
那是屬于方琳的,我不該奢求。
我就該生活在一片黑暗里,永遠找不到路,永遠絕望。
除了爸媽的嫌惡,我在學校也如履薄冰。
小太妹們拽著我的頭發拖行,她們撕扯著我的衣服,揚言要檢查我還是不是處。
“你姐姐就是被你害死的吧?我們可要替她出口氣!聽說你被人販子拐走以后當了別人的童養媳?你跟男人睡了嗎?我檢查檢查!”
我越是掙扎,就越挨打。
這個時候,周景晨出現了。
他是我和姐姐的青梅竹馬,準確來說,只是姐姐一個人的青梅竹馬。
周景晨應該是喜歡姐姐的,最起碼在曾經的我眼里是這樣的。
我以為他會忽視我,或者像爸媽一樣,把我認成方琳。
可他直接從小太妹手中救下了我,把校服披在我的身上,眼圈發紅地念出了我的名字。
“誰再敢動方瑯,我饒不了她!”
他拉著我的手,我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趨,像被救贖的丑小鴨。
從那天起,我的眼睛再也從周景晨身上移不開了。
自私又缺愛的我甚至幻想他可以忘記姐姐,成為我一個人的救贖。
那是奢望,但卻好像成真了。
周景晨開始每天都跟在我的身邊充當我的保護神。
我在那樣的家庭里倍感壓抑,是他一點一點教我變得重新鮮活明艷。
我暗戳戳地喜歡他,從不點破。
但高考后,他主動向我表了白。
我簡直不敢相信,優秀帥氣的周景晨成為了我的男朋友。
這是第一個屬于方瑯的存在,和方琳沒關系。
4.
我深愛著周景晨,和他考入同一所大學,畢業后又一起創業。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五年,我和周景晨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他新開的工作室開始盈利,那是我們共同努力的結果。
周景晨那天激動極了,他緊緊拉住我的手,說一定不會辜負我。
我們一起回家討論婚期。
期間我下樓買了點水果。
等我買好水果上樓準備開門的時候,卻聽見了屋子里的對話。
媽媽說:“小周啊,真是委屈你了,阿姨知道你真正想娶的是我們家琳琳,可惜了,琳琳命苦,沒有那個福氣。”
門口的我臉色沉了下來。
屋內卻在這時響起了哭聲。
不只是媽媽一個人的哭聲,周景晨也哭了。
他略帶哽咽的聲音傳了出來:“伯母,我們都該往前看,瑯瑯也挺好的,我會好好待她。”
爸爸說:“我一直在想,當時肯定是瑯瑯說了什么,不然琳琳也就不會受刺激跑出去,就不會遭遇那次意外了。你也知道,瑯瑯從小就不喜歡琳琳,身為妹妹,總是嫉妒姐姐比自己優秀,簡直蛇蝎心腸!”
我從不知道他們是這樣想我的。
我是嫉妒方琳,可我把嫉妒轉化成了努力的動力,我從來沒有害過她,沒有欺負過她!
不想再聽他們說那些難聽的話,我開了門。
看著我突然回來,他們好似都有些尷尬。
媽媽一邊擦眼淚一邊瞪了我一眼,也是,她對我的不滿向來都在明面上,哪怕這些年我事業有成,讓她和爸爸穿金戴銀,過上了真正富貴人家的生活,她的眼里也依舊沒有我。
周景晨站起身,朝我露出一個假笑。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我定定看著周景晨。
其實我早該有所察覺的。
我天生不吃芹菜,而姐姐最喜歡吃的就是芹菜餡的餃子。
我不知道周景晨知不知道,但我們的餐桌上永遠都會有一道芹菜。
我乳糖不耐受,他總會在我過敏了一次又一次之后還給我準備牛奶。
對了,方琳很愛喝牛奶,所以出落得身材姣好,明艷勾人。
但這些我都沒有和他鬧過,他總有千萬種解釋。
我也一直自欺欺人地不去想為什么,我太缺愛了,我愿意原諒他。
我微笑著問:“你們剛剛在聊什么?”
“在說婚禮的事,瑯瑯喜歡什么風格我們就辦什么風格的,好嗎?”
周景晨的眼里滿是甜蜜與溫柔,似乎剛才對方琳的懷念只是曇花一現。
我摸了摸胸口,心臟隱隱作痛。
剛才聽到的一切,都不是幻覺。
5.
回家后,周景晨問我是想先辦婚禮還是先領證。
我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問他:“周景晨,你是真的愛我嗎?”
他愣了一下。
在我心臟緩緩發涼的時候,他才點了頭。
“當然,你不要多想,我是真的很想娶你,很想給你一個真正的家。”
不得不說,他一向知道我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知道我在現在的家里完全待不下去,就告訴我會給我一個嶄新的、真正的家。
但我現在敏感自卑到了極致,盡管他看向我的眼睛布滿柔情,我卻忍不住在想,他到底是在看我,還是在透過我看姐姐?
比白月光殺傷力更強的,就是死去的白月光。
在他的眼里,我的姐姐就是這樣的存在。
我可以做爸爸媽媽眼里的替身,但唯獨周景晨不可以。
他要娶我,就必須愛我,只能愛我。
我抱住了他僵硬的身體,給各自都留了逃跑的余地。
“領證不急,我們先辦婚禮吧。”
他溫聲答應:“好,都聽你的。”
我們挑了一個普通日子,婚禮辦得簡約溫馨,卻是我真正想要的。
但婚禮當天,周景晨逃婚了。
因為我那早已死去的姐姐方琳,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