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鳶撓撓耳垂：“欣欣。”
蔥白手指不斷屏幕，不敢抬頭。
【好呀】
但放下手機就低頭吃飯的少女，沒有發現對面男人晦暗下的眼眸。
睡覺前，路湛西看著她準備回客房的動作還是沒忍住，問：“睡這可以嗎？”
許鳶一臉疑惑：“當然。”
對面男人沒再多說，只是點點頭，先她一步關上了臥室門。
許鳶習慣性檢查一遍明天的工作信息，最后關掉手機感受一片黑暗時忽然發覺。
她之前認床的。
十四歲時媽媽帶著一起來港市和路伯父談業務，她就因為認床折騰了一晚，第二天兩家聚會上，路湛西盯著她一臉蔫蔫模樣半天。
惹得她蹙著眉略帶不滿的抱怨：“看什么！”
路湛西才不自然別開了臉，生硬解釋：“看你臉色不太好，想問你要不要來份魚湯。”
這下倒是讓耍小姐脾氣的許鳶不好意思了，默默搖了搖頭輕聲解釋：“就是有些認床，昨晚沒睡好。”
當晚她睡覺前就收到了路湛西找人給她送來的一個大包裹。
打開，是琳瑯滿目的助眠物件。
枕頭、眼罩、耳塞、白噪音音響、香薰精油、助眠噴霧......
多的她想笑。
想到這，許鳶在多年后的此刻黑暗中笑了一聲。
但之后再度迎來的寂靜，讓她的心又空出一塊。
......
周五下班怕和路湛西打照面，她特意提前十五分鐘從工位溜走。
趕到大會堂音樂廳，她再度確認了自己的造型。
上次給她們的調查時間很短，只夠打探到陳賢的簡單信息，但這次準備充足，關于陳賢和她妹妹大部分的資料她都看到了。
這次的穿搭風格偏向陳賢去世的妹妹。
白色羊絨大衣里是紅色針織連衣裙，不過為顯可愛，裙裝下擺微蓬，底端一圈還有珍珠點綴，她扎了個側邊麻花辮，在發繩處加上個紅色絲絨蝴蝶結發飾與一身白色呼應。
音樂廳前，她一眼就看到一身絲絨黑色大衣的陳賢，對方顯然也看到了她。
見她走近，陳賢微笑，“年輕人，的確充滿生機。”他的聲音溫潤，在此刻寒冷瑟瑟的秋夜如同暖流。
許鳶輕笑：“陳先生明明很年輕啊！”
陳賢一頓。
忽然想到貝瑤當年也總是在他感嘆青春真好的時候，滿臉不悅的對他說：“哥你明明也很年輕！”
冷風吹過，陳賢回神，伸手請女生先過：“進去吧，外面冷。”
相比于之前的音樂會，此刻坐在看臺瞧著工作人員進行準備工作的兩人，倒是自在的聊著。
“許小姐怎么會喜歡肖邦？”陳賢問。
許鳶想了想：“小時候學習鋼琴，覺得他的音樂好浪漫，稍大一些，又覺得仿佛能從曲子中看到他所處的歷史。”
還有一點，當時十七歲的她參加比賽，路湛西陪她一起完成的四手聯彈，就是肖邦的
陳賢看了她許久，眼里似乎帶著驚訝的欣賞。
距離節目開始的時間還有十幾分鐘，許鳶也沒讓兩人之間冷下來：“對了，陳先生之前在京市呆過，當時在哪里呀？”
怕他發現端倪，她又補了句：“我在東城那里。”
男人輕輕搖了搖頭：“我只是有個多年好友在京市，當時陪他一起的。”
“那您最近還要去京市嗎？我好多年沒回去，想吃張家鋪子的驢打滾了。”她仍舊語氣自然：“但是打工人命苦，沒辦法因為一個小吃請假。”
陳賢側頭盯著她。
良久，陳賢才開口：“我妹妹也很喜歡吃他家的驢打滾。”
這個不是她做的功課，許鳶是真的喜歡吃，她也有些驚訝：“好巧。”
“是啊。”
燈光微暗，聚光燈在舞臺亮起，兩人不再講話，只沉浸在詩意和情感中。
許鳶看著那一束光中籠罩的白色身影，聆聽浪漫和，怪不得大家都說音樂是放置心靈的花園，她緩緩闔上眼。
只有這種時候，她才能稍稍放松下心情，暫時逃離那個破碎的世界。
曲終，兩人安靜坐在原位，誰也沒動，誰也沒想走。
陳賢摩挲著票根，看了看頂棚周圍玻璃外皎潔的月光，似笑似無奈的輕嘆一聲，重復著本次音樂會的主題：“月光下的敘述。”
許鳶側頭看他。
陳賢頓了許久，但許鳶很有耐心。
終于，陳賢輕聲道：“你很像我的妹妹。”
沒在意許鳶是否有反應，似是說給自己聽：“她今年也像你這樣大，可惜，從小身體不算好。”
許鳶當然知道，陳貝瑤從小就有先天性心臟病，但陳家傾盡一切，只換來了活到二十四歲。
一瞬間，她莫名有些羞愧，覺得自己利用他想念妹妹的心情幫助自己打探真相，是個惡人。
不，不對。
為媽媽報仇才最重要。
她的媽媽，也去世了，甚至不是因為天命難違，而是被潑了滿身臟水，在一聲聲唾罵中自殺的。
許鳶瞬間清醒，遺憾道：“有您這樣的哥哥，我相信她會覺得這一生幸福的，她在天上也不希望您這樣難過。”
陳賢點點頭：“她走之前，也是這樣和我說的，說她很幸福，讓我別難過。”
不知道再安慰些什么，許鳶扣著手指。
“年底我會去京市，到時候給你帶驢打滾。”他這句話似是說給許鳶聽，又似是透過她，說給另一個女孩。
舞臺上明亮的燈光忽然熄滅，陳賢思緒被忽然暗下來的氛圍扯走，他起身，禮貌比了個“請”的手勢：“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想著一會路上可以繼續問問那個房產的問題，許鳶并沒推辭。
站在門口等陳賢取車時，大衣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震動。
她拿出手機，看著屏幕上的備注，心虛的側身走到旁邊室外走廊接起。
男人深沉好聽的聲音從話筒傳來：“今天怎么沒回來。”
許鳶莫名有種半夜不回家在外面偷情的感覺，腳尖亂劃著地面石子，小聲道：“今天有些咳嗽，怕再傳染給你。”
說罷又咳嗽兩聲，似乎在證明這句話的真實性。
下一秒，就聽到一聲冷笑。
這聲笑從聽筒和身后同時傳來：“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