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妻子帶著五歲的兒子,還有岳父岳母出門玩了半個月。
回來后,兒子說他想爹地了,
我從沒讓他學過這種不中不洋的稱呼,
岳父解釋說,這是兒子在外面跟別的小朋友學的,我就沒有在意。
半夜,我聽到老婆教訓兒子。
“不許再當著那個男人說你想爹地了!”
1、
猛地從睡夢中驚醒,我身邊空蕩蕩的,妻子不在。
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一陣微弱的哭聲從隔壁房間傳來。
是小宇?我心里一緊。
兒子很少半夜哭鬧,我起身下床,輕輕推開臥室門。
“別哭了,乖。“妻子的聲音從客廳傳來,“不要再說想爹地了,好嗎?“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兒子想我?可我就在家啊。
“我想爹地……“抽泣著說。
“噓,別說了。小宇還不習慣離開爹地,那媽咪陪你睡,好不好?“
我站在走廊上,大腦一片空白。
兒子突然看到了我,瞪大眼睛,嘴巴微張,卻沒有發出聲音。
妻子順著他的目光轉過頭來,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哦,你醒了。“她勉強笑了笑,“小宇做噩夢了,我在哄他。你先回去睡吧,我來處理。“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一種不安的感覺在心底蔓延。
點點頭,我機械地轉身回到臥室,關上門。
躺在床上,我豎起耳朵,客廳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次臥的方向傳來。
是岳母也起來了。
“快睡吧,寶貝。“岳母在勸兒子,“姥姥和媽媽都在這兒呢。“
“小宇可能讓他懷疑我們了,“妻子低聲說,“我們得小心點。“
“別擔心,“岳母不緊不慢地說,“他一直把小宇當親生兒子,傻帽一個,不會懷疑的。“
我的心跳停了一下,她說的傻帽,是我嗎?
“我知道,可是,萬一他懷疑了,親子鑒定很容易測出來……“妻子欲言又止。
“那也不怕,咱們市只有一個做親子鑒定的地方,你爸有關系在,他就是去了,也測不出什么子丑寅卯。“岳母有些輕蔑的說。
2、
我躺在黑暗中,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我回憶起,五年前的夏天,我在公司年會上第一次見到妻子秦晚,她穿著一襲紅裙,明艷動人。
我們的目光在人群中相遇,她對我微微一笑,我就淪陷了。
我從未想過,這個美麗的女孩會成為我的妻子。
我們相處得很愉快,約會的頻率越來越高,感情迅速升溫。
三個月后,在她的暗示下,我向她求婚了。
看到她點頭的那一刻,我欣喜若狂,仿佛抓住了整個世界。
婚禮那天,她穿著潔白的婚紗,美得不可方物,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婚后不久,秦晚懷孕了,我興奮得手舞足蹈,開始為即將到來的新生命做準備。我們一起挑選嬰兒用品,討論孩子的名字,暢想未來。
小宇出生那天,看著他皺巴巴的小臉,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責任感。
我暗暗發誓,要成為一個好父親,給他最好的人生。
但是,就在兒子出生之后,一切似乎都變了。
妻子對我越來越冷淡。
她不再像從前那樣對我噓寒問暖,總是借口照顧孩子而疏遠我,拒絕同房。我以為這只是產后抑郁,試圖體諒她,給她更多空間。
不久后,岳父岳母搬了進來,說是來幫忙照顧孩子,但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岳母看我的眼神充滿警惕,岳父則似乎在刻意回避我。
我把這些異樣歸結為自己的多心,更加努力地工作。
我想給家人最好的生活,證明自己是個稱職的丈夫和父親。
我經常加班到深夜,節假日也不休息。
回到家,常常看到岳母抱著小宇,而妻子則獨自坐在陽臺發呆。我試圖跟她交流,卻總是碰壁。
小宇漸漸長大,牙牙學語。
他第一次叫我“爸爸“時,我興奮得抱著他原地轉圈,妻子在一旁看著,臉上閃過一絲復雜的表情。
我努力平衡工作和家庭,盡可能多地陪伴兒子,我教他認字,陪他玩耍,希望能彌補因工作而錯過的時光。
但是,我陪他的時間還是太少了,
妻子對我越來越疏遠,兒子則更親近岳父岳母,我就像個局外人,在自己的家里格格不入。
難道,那些違和感,那些疑惑,都指向一個可怕的事實:
小宇不是我的兒子?
3、
清晨,我強撐著疲憊的身體起床。
昨晚的事如同夢魘,縈繞不去。
我的心中還殘存著一絲幻想,昨晚我聽錯了,或者做了一個噩夢。
我要確認一遍。
妻子一早去上班了,小宇正在吃早餐,岳母坐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地給他擦嘴。
見我出現,她看了我一眼,目光中閃過一絲敵意。
“早啊,兒子。“
我試圖微笑,卻感覺臉部肌肉僵硬得可怕。
小宇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吃飯,沒有任何回應。
我的心一陣刺痛。
“馮健,你先吃點東西吧,吃完趕緊上班去吧,別晚了。“
岳母遞給我一碗粥,語氣很明顯,催促我趕緊吃完飯走人。
我機械地接過碗,坐在小宇對面。
往常這個時候,我會詢問他睡得好不好,想去什么地方玩,但此刻,我看著這個兒子,仿佛隔著一道無形的墻。
我努力回憶小宇最后一次叫我“爸爸“是什么時候。
那聲音在記憶中變得越來越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聲生疏的“馮健“。
為什么一個五歲的孩子會直呼父親的大名?
這個問題我有過疑問,但總覺得是兒子太小,我陪他的時間太少,導致我們之間太生疏。
回想起來,小雨或岳母、岳父三個人總是形影不離地陪在小宇身邊。如果我想和兒子單獨相處,總會被各種理由打斷。
就在這時,岳母接了個電話,岳父也去衛生間了,我意識到,這可能是我的機會。
“小宇,能和爸爸聊聊天嗎?“我對著小宇一笑。
小宇抬起頭,眼神中充滿冷漠。
“你不是我爸爸,你叫馮健。“
我感覺心臟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深吸一口氣,我努力保持平靜,“那……能和馮健叔叔聊聊天嗎?“
小宇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你上周出去玩,都見到了誰啊?“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見到了爹地。”
我渾身一震,如遭雷擊。
“你的當爹地叫什么名字?”我連忙追問。
小宇瞪著眼睛看著我,眼神很兇,突然叫了起來。
“馮健,我不告訴你,你是壞人,我要讓爹地來教訓你!“
岳母聞聲趕來,驚慌失措地看著我們。
“你和我的寶貝說什么了?”岳母瞪著眼問。
“我……我只是問他上周玩得開不開心。“
我艱難地開口。
“你問這個干什么?寶貝,別怕,姥姥在這里。“
4、
出了家門,我坐在車里,一根接一根的,抽了半個上午。
“小宇嘴里的哪個爹地到底是誰,一定要把他揪出來!”
我突然想起,妻子帶小宇和岳父母出去旅游前,是我安排的機票、車票和酒店,而且還找了包車司機。
如果妻子一家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司機一定會看到。
我立刻打開手機,找到那個旅游平臺的訂單,通過客服并不困難就聯系上了司機。
“您好,我是上周剛從大理回來的,包您車的家屬。“我的聲音有些發抖,“我想問問,您有沒有拍些照片?“
司機似乎有些困惑。
“照片?哦,我想起來了,是有拍一些,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氣,“能麻煩您把照片發給我嗎?我想……給孩子做個紀念相冊。“
司機很爽快地答應了。
掛斷電話后,我的手心全是冷汗。
過了一會兒,照片發了過來。
我顫抖著手一張張翻看,終于,在一張照片中,我看到了一個穿著綠襯衫、花褲衩,戴著墨鏡的男人。
他摟著我妻子,站在我兒子身邊,仿佛一家人……
真相就這樣赤裸裸地呈現在眼前,我一陣眩暈。
他就是小宇口中的“爹地“吧。
但是,墨鏡遮住半張臉,我并沒有認出這個人。
看發型、身材,應該不是我熟悉的人,那他又是誰?
這天晚上回家,我告訴妻子要出差一周,然后悄悄搬到了她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房間正對她公司的出口。
每天早上,我看著妻子走進公司大樓。晚上,我等著她離開。
我相信,那個人肯定會出現。
第三天的傍晚,一輛黑色寶馬停在了妻子公司門口。
車門打開,一個梳著背頭,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下來,倚在車上,點燃了一支煙。
不一會兒,妻子走出大樓,極其自然的牽起那人的手,坐進了副駕駛。
就是他。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在我心中燃燒,我抓起外套,沖出房間。
沖出酒店大門,那輛黑色寶馬已經走到了前面路口,我急忙跳進租來的車里,猛踩油門追了上去。
5、
夜色漸深,下班的車流擁擠,我緊跟著那輛黑色寶馬,心跳隨著每一個轉彎加速,生怕在下一個路口失去他們的蹤影。
他們駛出城區,拐上了一條山路。
路燈越來越稀疏,兩旁的樹木在夜色中顯得有些陰森。
突然,我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我要給妻子打個電話,看看她會怎么說。
深吸一口氣,我按下了撥號鍵。
“喂?“妻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慌亂。
“老婆,你在哪兒呢?“我強作鎮定,“告訴你個好消息,我這邊的工作提前忙完了,我已經買了最近的機票,今天晚上就可以到家……“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
“哦,我……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怎么回來的這么早,不是說出差一周的嗎?“
我握緊方向盤,指節發白。
她還在撒謊。
“事情進展的很順利,我想早點回來陪你和兒子嘛。“我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那太好了,我們晚上等你回來一起吃飯啊。“她支支吾吾地說。
我看著前方那輛不斷遠去的黑色轎車,心中一陣刺痛。
“到家就太晚了,你們先吃吧……我愛你。“我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嗯……我也愛你。“她的回答聽起來如此敷衍。
掛斷電話前,我聽到妻子說,“真煩,掉頭吧……”
我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
所有的疑惑、不安和憤怒在這一刻爆發。
但是,就在這分神的一瞬間,我沒有注意到前方的急轉彎。
當我回過神來時,方向盤已經不受控制。我拼命踩剎車,但為時已晚。
車子像失控的野獸,沖向了路邊的防撞桶。
砰一聲巨響。
我耳邊只有玻璃破碎和刺耳的剎車聲。
強烈的沖擊下,我的意識一陣模糊,溫熱的血從頭頂流了下來。
就在我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我看到一輛車從迎面駛過,車上的男人好奇的看向車禍現場。
我看清了他的臉。
妻子閨蜜的老公,于海超。
6、
不知過了多久,我睜開了眼睛。
刺眼的白光讓我一時難以適應,我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頭上抱著紗布,一陣陣疼痛。
“醒了?“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我轉過頭,看到一位護士正在調整點滴。
“我……我這是……“我艱難地開口,嗓子像被火燒過一樣。
“你出了車禍,昏迷了一天。“護士解釋道,“幸好發現得及時。“
我閉上眼睛,回想起事故前的一切。
妻子,于海超……我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恐慌。
“我……我有家里人來嗎?“我急切地問道。
“你妻子剛剛還在這里,可能是去休息了,我幫你叫她。“
我愣住了。
妻子來看我了。
如果她知道我出車禍的原因,肯定會有所防備。
我該怎么辦?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開了,妻子走了進來,妝容精致,還是那么漂亮。
我們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凝固了。
不能讓她知道我已經發現了他們的秘密,我急中生智。
“我怎么會在這兒?你什么時候旅游回來的?”我語氣中帶著真實的困惑,“我記得你帶著小宇和爸媽去海邊了……“
我知道,現在不是戳破一切的時候。我必須繼續這場戲。
妻子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她眨了眨眼,似乎在消化我的話。
然后,我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