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的事情，幕后之人與實際操作之人這兩條大魚都已掌握了動向，剩下的就是一個池里的幾條小魚，攪不動太大的風浪。但要想把這些魚一網打盡，還得有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還有一件事，也需要弄清楚。二皇子貴為皇子，司家是皇親國戚這么多年底蘊豐厚，為何平白無故要冒這么大的風險去貪污軍餉，這么一大筆銀子究竟是作何用途。
這一切，只要找到了賬本就都能解決了。
燕離把近來有關江南水軍軍餉案的密報都鋪在桌子上，還有江南的地形圖。
司家以及這些地方官員都是聽命于二皇子，二皇子向來與太子勢如水火，近來皇位之爭愈演愈烈，如不是為了爭奪皇位很難解釋二皇子的所作所為。為了賄賂官員、收買人心而挪用軍餉，因小失大的事情，不大可能。
難道，二皇子是動了謀反的心思？
皇上老當益壯又不肯輕易放權，太子在朝堂上地位穩固，更是輕易動搖不得，二皇子私下籌謀也不無可能。江南地形復雜，若是在山林間尋一處養私兵也未嘗不可。
“姑娘，我們這次不回別院嗎？”青雁探頭看了眼青叔選的路，一邊吃干糧，一邊好奇地問。
“姜家派了兩個護衛陪我回江南養病，若在別院我還得顧及他們，做事放不開手腳，不如直接回江家，到時候就把他們丟給劉叔，劉叔自有辦法安排他們，我們就能甩掉這兩個‘跟屁蟲’了。”
“可小姐，咱們不是不能暴露和江家的關系嗎？”
“姑娘和江家的關系本就放在了明面上，當初姑娘一個人被扔到別院，一個小孩子沒有任何人照顧能在那樣的冬天沒吃沒喝地活下來怎么可能。姜府早就知道這些年是江家在照顧姑娘了，只是姜府以為的照顧不過是表面上外人看到的那些罷了。”青梔輕車熟路地給江如煙泡茶，用燒開的水沖洗著茶具、放入茶葉，然后又倒入熱水......
“所以姑娘這么多年一直住在別院，也是故意的吧？”
“算你有進步，不用講透都能明白了，姑娘讓你看的書還真不是白看的。要我說啊，姑娘就得再給你布置幾本書。”一邊說著，泡好的茶被分到杯中、推到了江如煙的面前。
“別別別，之前看那些書可要了我半條命，姑娘心疼心疼我，千萬別布置了。”青雁說著就告饒出去陪青叔駕車去了。
“青雁根骨好，是練武的好苗子，她現在的武功不亞于我，可就是不太愛看書，之前讓她看的兵法謀略我考過，她悟性極好，我稍微一解釋，她便能懂；要是給她找個好老師給她授課，她可為將才。不過一切隨她心意吧，倒是你和青雁剛好正相反，以你的才智，軍師也不在話下。不過，你志不在此。”
“我酷愛讀書，什么書都看這么些年我讀的書恐怕比姑娘看的都多，只是兵法這些我確實未曾涉獵，若是真的有一天，姑娘需要，以我之才，學兵法、做軍師也未必不可。”
“姑娘等到了江南，打算怎么幫燕世子？”
“我這一趟可是來養病的，他若需要我幫忙，自然會來求我。”想到這里，江如煙的嘴角染上了狡黠的笑意。
“看來姑娘是猜到燕世子會怎么查案了，哎呀，我可要為燕世子提前鞠一把淚了。”自家姑娘這么笑，多半是憋著什么壞，燕世子若是來找江家幫忙，定繞不開姑娘，這回姑娘定是要討些什么好處，要不然怎么也得在燕世子身上找點什么樂子。
沒過幾日，江如煙就到了陽州，泰安城受水災的影響不是最嚴重的，經過一段時間的重建，大大小小的商戶都重新振作起來，百姓們的日子也回到了正軌，馬車行駛在街道上，隨意探去，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泰安城是幸運的，因為這座城有一個清正愛民的好官，還有江家的幫持，官商鼎力合作，讓這座城恢復了生機。
可是，離泰安城不遠的清平鎮，這次可遭了大難。清平鎮的人家基本上都以種地為生，此次水災將他們的田地都淹了去，今年的收成已經無法指望了，更可怕的是此地的官吏對糧食的征納極為嚴苛，為了減輕家里的負擔，有多個壯丁的家庭里多數會讓一兩個兒子去從軍，以此降低自家征糧的數量，江南水軍有許多士兵就出自清平鎮，這次陽州水災連著江南軍餉案，真是讓這個清平鎮應了這個名，一“清”，二“貧”。
江如煙在清平鎮的田莊雖也遭了殃，但多年來尚有積蓄，且還有江家其它的產業、田莊相扶持，倒是還收留了不少落難的人家。
“劉管家，我回來了，這兩個是江府派來一路上保護我的護衛，您看著安排吧。”江如煙偷偷給劉叔使了個眼色。
“是，四小姐。”劉叔喚來一個侍衛，將那兩人帶了下去。
“劉叔，您這戲接得真好，我就使了個眼色您全知道了。”
“那可不，你劉叔這么大歲數，這點事兒還看不明白？得了，老爺就猜到煙丫頭今天能回來，特意讓我在這候著。今日府上有貴客，老太爺和老爺都在議事堂和貴客議事呢。老爺說了讓你休整一番直接去議事堂即可。”
“我知道了，劉叔。我這就去。”
貴客？難不成是......
江如煙向來不喜花哨，沐浴梳妝之事也不喜繁瑣，一番簡單收拾，洗去路上的風塵，換上平日素穿的墨綠色襦裙，著一只翠竹白玉簪，不施粉黛，便移步前往議事堂。
輕輕扣了幾下門，便聽見，“煙丫頭來了，快進來。”
“見過祖父、舅舅，見過——燕世子？”江如煙一開始只是照常請安，可看到燕離時，尾音便上揚了。雖然江如煙心里早猜到一些，也預料過兩人見面的樣子，可真的見到的時候還是有一些驚訝，不過她也說不清楚這是不是出于偽裝，還是她真的有一些驚喜。
“二位所說的相助之人便是江四小姐吧，我們在京城的時候便已認識了。”其實燕離早就知道江如煙的外祖父是江老太爺，而當他與江老太爺與江家主商議之時，聽到他們說江氏名下的產業與田莊大多交給了“四丫頭”打理，由她協助調查最為適宜時，他便在想是否她會真的在這。畢竟，她身為閨閣女子，不可能無緣無故從京城跑到江南。可她，卻真的在。
“哦？如此一來，倒也省得再介紹你們認識了。行了，你們還有事要忙，等忙完了，煙丫頭記得陪老頭子我好好下幾盤棋，知道了么。”
“是是是，我定陪你好好下棋。”安撫好了祖父，江如煙立刻便看向燕離。
“燕世子此次來江南所為之事，江家必鼎力相助。要不去我書房商議吧。”
燕離不作聲，乖乖地跟在江如煙身后約一兩步的距離，眼睛一直看著她，絲毫未曾移開，仿佛要把她盯出個洞。
“你一直看著我做什么？”江如煙雖未回頭看，但她能感知到燕離的視線，他盯著自己好一陣了，是她臉上有什么臟東西嘛，不應該啊。
“你怎么突然出現在這？”
“京城的水土我不習慣，找借口回江南住一段時間。”
“那你呢？因為軍餉案？”
“對。”
“那你需要江家怎么幫你？”
“我需要在江南這一塊能販運鐵礦石的商人名單信息，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詢問江南水軍的親屬，他們大多被你的田莊收留了，他們心懷戒備，我的人很難問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好，這名單我今日便能給你，明日我帶你去清平鎮的田莊。”江家是江南地區商會會長，大大小小的商販，凡是在江南做生意的，必然記錄在商會卷宗之中，分門別類，詳盡之至，名單江如煙一查便可得。至于問詢之事，她提前打了招呼讓相關之人都守口如瓶，以免引火上身，她明日陪他走一遭就成。
“你不會不方便嗎？我的意思是你一未出閣的女子和一外男外出，你外祖和舅舅不會擔心嗎？”
“我自小就開始打理江家產業，常常與各種人打交道，這些世俗規矩困不住江家人，你有空擔心我，不如擔心你自己？”江如煙早就看到他眼下一片濃厚的青黑，不知是幾日未合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