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頭是怎么呢？”李云風問。
“沒什么，摔了一跤，磕破了點皮。”我說。
“不嚴重吧？”
“不嚴重的。”
“中午約你出來打擾了。”我說。
“沒事的。我挺喜歡和你聊天的。”
“那謝謝了。”
“你看起來不錯。”半晌我說。確實，李云風整個人比起之前平靜了許多，那是真的平靜，不似上次那看起來從容灑脫，但骨子里卻非常虛浮那種。
“是嗎？”李云風摸了摸自己的臉，“說實話，這還得感謝你。”
“感謝我？”
“是啊。”服務員送上一杯摩卡，李云風用勺子攪動幾下后端起輕輕啜了一口，“上次那個……錄音事件我感到抱歉。不過不得不說，最后它卻幫了我。因為它終于促使我徹底和九兒分了手，所以現在看起來才這么輕松。”
“是嗎？”
“其實不僅僅是分手的事情，而是通過徹底地和九兒斬斷關系，我感覺自己的內心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變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上次不是跟你說過，我這人性格上有些問題。看起來很瀟灑很厲害，實際上很虛弱。和九兒分手早就提過，而且不止一次，不過每次都沒成功。每次在關鍵時刻我總是下不了決心，不敢直直面對，猶猶豫豫的，最后就變成不了了之。以前的自己似乎沒有能力主動分手。紅的事情也是這樣，如果那時候自己果敢一點，勇敢一點，不管最后是分是合，想必都不會引出那么多事情。是錄音事件終于讓我不再猶豫，讓我控制住了內心的搖擺，一口氣跟她斷了個干凈。斷的時候確實很痛苦，因為那不符合我習慣了的做事風格。不過斷完之后，整個人就完全放松了下來，是真的放松，真的舒服。”
“聽起來不錯。”我端起咖啡呷了一口。
“是的。所以，謝謝你。”李云風向我伸出了手。
他的手確實不再像塑料泡沫了，這是我握住李云風手的第一感受。
“其實用不著謝我，”我說，“這是你自己的事情，是你自己做到的。”
“關于錄音事件，我真的希望能給你補償。錢不是問題的。”
“不用。獎學金被剝奪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沒多大關系。而且這不是我今天約你出來的目的。”
“哦，是嗎？”李云風的眼神明顯閃爍了一下。石進的《夜的鋼琴曲十三》緩緩響起。“前段時間我無意中看到紅了。”他說。
“是嗎？”
“你確實比我更適合她。不僅讓她這么快恢復了過來，而且，比之以前，和我在一起時，她的狀態都要好很多。你真的厲害。”說著其朝我豎了豎大拇指。
“那是她的事情，跟我沒什么關系的。”
“怎么可能跟你沒……”
“李云風，”我打斷了他的話，“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覺得你是一個非常真誠的人，所以我覺得還是開門見山得好。”頓了一下我說，“我想問一下，你是否在殷紅家里看到過什么不同尋常的東西？是非常不同尋常，超出我們所學知識、所用邏輯的東西？”
“這……”李云風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后似乎努力控制住心緒，其朝我勉強一笑，“什……什么……你在說什么啊？”。
“我在說什么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這……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的。”
“你知道的。”我逼視著李云風的眼睛，“上次因為錄音事件打電話時你其實就在說那東西，是不？不用騙我了，也別騙自己了，說出來吧。我不會怪你之前沒告訴我的，我只是想對那東西多一些了解。僅此而已。而且我已經見過那東西很多次了。”
“啊……”李云風露出有些驚訝，也有些恐懼，甚至還有些幾分興奮的古怪表情。其朝四周看了看，見咖啡廳里除了4米外一個埋頭閱讀的小男孩外沒有其他人后，于是把臉湊了過來。“你見過那東西好多次了？”他低聲問。
“是呀，我見過好幾次了。”
“那……那你能告訴我那東西長什么樣嗎？”
“長什么樣？”我看著李云風，其似乎不像在裝，“你沒見過她？”
“沒有，”李云風搖了搖頭，“我沒見過。我只是感覺到了那東西的存在。它一直圍繞在我的身旁，能非常清楚地感覺到，不過我從來沒見過，它從來沒有現身過。”
“是嗎？”我想起了曉曉說的，靈不是誰想看就能看得到的話，其似乎說過這樣的話，昨晚腦袋暈沉，一些事情已經記不清楚了。“你真沒見過？”我問。
“真的，我真沒見過。見過我肯定會說的，沒必要隱瞞，至少現在沒必要了。能告訴我那東西到底長什么模樣嗎，我一直很想知道的？”
“其實……我也不知她長什么模樣，”我說，“因為看不清楚她的臉。”
“看不清她的臉？”
“嗯，整體非常模糊，看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那是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
“是的。”
“為什么是小女孩呢？”
“所以，你能不能把你對那東西的認識告訴我？我想多一些了解。”
“其實我對那東西沒什么認識的，”李云風搖了搖頭，“我只是感覺到她確實是存在的。之前在網上查過很多關于資料，不過沒一個是靠譜的。我可以說說我的具體感受。”
“好的，謝謝。”
李云風定定地盯著半空某處，半晌開口道，“第一次感覺到那東西是在和紅做愛的時候。那時候趴在她身上我總感覺有什么東西在一旁，不過轉頭去看時，卻什么也沒有。一開始我以為是錯覺，沒當回事。不過隨著和紅相處的時間越長，我就越是頻繁地感受到了那東西的存在。在客廳，在廚房，在臥室，特別是在我和紅親近時，它越是明顯。它似乎在從我身上希求什么，雖然我不知道那是啥，但那讓我感受了說不出的虛弱。之前就說過，我這人本就是非常虛浮的人，所以我根本忍受不了。之所以劈腿，根本原因也是這個，我扛不住，然后找了九兒。不過說實話，我從來沒有從那東西身上感受到惡意，雖然它讓我變得無力，讓我有些害怕，但它確實是沒有惡意的。”
“沒有惡意？”
“對。雖然她確實在從我身上吸走什么，但那似乎只是她的本能渴求。就像嬰兒需要母乳，河水流向大海一般，那是沒有惡意的，是非常自然的行為。只是我自己太弱了，無法承受那種汲取。不過我覺得你不一樣，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比我行，你比我更適合紅，或許說不定你能扛過去的。所以，我才會把紅的所有事情，包括我和她之間的事情通通告訴你的。”
“原來是這樣的。”我轉動了一圈咖啡杯子，“那你現在看看我，你覺得我還能扛過去嗎？”
“這……”李云風有些不敢直視我，“現在的你……確實比以前瘦了不少，不過不知為何，我感覺你比以前更有力量了。”
“我比以前更有力量了？”
“是一種感覺，似乎更結實了一些。”
“是嗎？”
沉默在我們中間降臨。
“那東西會不會只是我倆的錯覺，”沉默半晌我問，“其實什么都沒有？”
“我也希望如此。”李云風露出頗為苦澀的笑容，“說實話，這種事情我都不敢跟人說，怕別人覺得我腦子出問題了。”
“弄不好還真有可能。”
李云風想笑，不過卻沒笑出聲來。
“今天打擾你了，謝謝了。”
“你……”李云風似乎有些遲疑，“還會去找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