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節頜下幾縷美髯忽地一緊,楊千月纏著金絲護甲的指尖正繞著須尾打轉。
他從未被人把玩過胡子,只被兒子小時候扯過胡子,這種感覺十分詭異,讓他心神不寧。
頭上落下的竹影恰好遮住他泛紅的耳尖,“禮曰,男女有別......”
“禮還曰,君要臣死呢。”楊千月指尖順著胡須滑向喉結,在那突起處輕輕一按,“本宮就是覺得孟大人挺好看的。孟大人,你倒是說話啊。”
孟節窘迫地應道,“世間只有夸女子好看,豈有夸男子好看的道理。”
“怎么就不能了?”楊千月不服氣地問道,“本宮覺得你挺好看的啊。美就是美,雅俗共賞。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楊千月的話兒讓孟節感覺有些新奇,臉忽而就發燙起來,不敢抬眸看楊千月。
楊千月卻故意湊近了問他,“那孟大人你覺得,本公主好不好看?”
孟節繃著臉沒有說話。
楊千月嬌嗔地掐了掐孟節的臉,有些不高興地說道,“所以孟大人是覺得本宮不好看?”
孟節素著臉,目視前方,生硬地答道“當然。”
“你看都沒看我一眼,說的肯定不是真心話。”楊千月撇撇嘴,“我命令你現在就看我一眼。”
孟節僵住了身子,悶悶地說道,“看過了。”
楊千月本就長得漂亮,此時盯著他看,一雙眼睛亮亮的,狡黠而又清純,這番親近嬌美的模樣,愣是和尚都得整得亂了分寸。
楊千月撇撇嘴,一通輸出,嘟著嘴,不滿地問道,“看過了,不得借機好好夸本宮一下?難道本公主還入不得你的眼?”
見孟節不吭聲,楊千月故意用手指戳了戳他緊繃的臉頰。
楊千月細腰長腿,身子柔軟,此時喝了酒愈發的柔媚。
“殿下慎言。“
楊千月的幾下撩撥搞得孟節愈發面紅耳赤,被戲弄得宛如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
他眼眸的余光掃過楊千月的臉,上面有個圓圓的小酒窩。那酒窩叫他好生手癢,想要伸手戲弄一番。
孟節心緒紛亂中趔趄了一下,撞上濕漉漉的湘妃竹。
楊千月哈哈大笑,一臉戲謔之意,“你看看,你這說一句藏兩句。話都不說完整。你的奏折子都是這么寫的嗎?全靠皇上猜?那皇上怎么會看。若是我,我可不愛看。”
這話讓孟節著實松了口氣。
他原本還苦惱怎么把話題扯到正事上去,沒想到公主主動談起了奏折的事情。
在勤政殿前面,孟節觀察發現,長公主并非像傳聞中那樣草包,反而十分聰明有頭腦。
她巧妙地把貴妃有喜第一時間透露給他們。當眾讓他做男寵,以好色作為幌子,定是有所圖謀。
經過這番觀察推理,孟節才會當場勸梅雪亮來公主府,可惜被眾人誤會,陰差陽錯地把自己搭了進來。
想必梅大人也是因為想通了其中的關竅,后面才會追在公主馬車后面追問。
假如昏君能改,不像現在這么昏聵,他還是愿意再搶救一下。
懷中的人兒突然掙開,繡金鳳履踢飛了一盞廊下的琉璃燈。
碎裂聲里,楊千月借著醉意笑望著孟節,“那些駢四儷六的折子,好比裹著錦繡的秤砣,沉得叫人撿不起來,還容易砸到腳。”
楊千月的一番話令孟節瞳孔微縮,茅塞頓開。
上月那道《請罷花石綱疏》洋洋灑灑幾千字,林福批紅時,只截取“陛下宜修德”五個字。原來奏折里他們長篇大論的旁征博引,竟成了林福曲解他們意思、潑他們臟水的工具。
孟節嚴肅地看向長公主,用眼神以表達敬意,“多謝殿下指點迷津,令孟某受益匪淺。”
“哈哈哈~”楊千月大聲笑了起來,“所以你這是在夸我嗎?”
“是。”孟節鄭重點頭。
楊千月看向孟節,一臉的真誠:
“會夸你就多夸點。本公主愛聽!自從父皇走后,好久沒有人好好夸過本公主了。今天被夸好開心。”
楊千月如此這般直率活潑,孟節一時說不上話來,“公主殿下…”
“快說!”楊千月笑得彎了眉眼,“本宮優點很多,使勁夸。先練練。”
跟孟節的意圖一樣,楊千月也在試圖反向攻略孟節。
“呃……”孟節倍感窘迫,心知公主在戲弄他。
夸人這事兒對于他來講,有點要人命啊。他自視甚高,很少夸獎人。更別說當面夸女人,還是一個這般好看,醉意朦朧躺在他懷里的女人。
“很難嗎?”楊千月拽了拽他的胡須,調皮地問道。
她忽而貼近,呼吸間梨花釀的清香混著淡淡的血腥氣:“五十萬兩雪花銀......”
歪著頭輕笑著問道,“可比十萬言奏疏實在?”
見孟節別開視線沉默不語,楊千月故意賭氣地說道,“放本宮下來。我本宮自己走。”
“殿下…”孟節嘆了口氣,欲言又止地又念了一句,“公主殿下…”
他大腦一片空白,只聽到檐角鐵馬叮咚亂響。
楊千月目不轉睛地盯著孟節,看得他愈發的不自在。
“殿下小心。”孟節看向別處,小心翼翼地放下了她。
楊千月扶著孟節的胳膊,在他的攙扶下站穩了身子,噗嗤一笑。
“沒想到孟大人是這樣的孟大人。真是有趣。”
孟節的視線落在楊千月的臉上,反客為主地問道,“所以孟大人是什么樣的孟大人?”
楊千月伸出食指,聲情并茂地說道,“當然是勇敢正直,忠誠大義,為國為民鞠躬盡瘁的孟大人。”
大帽子先給你戴起來。
楊千月又道,“還有,沒想到孟大人都已經娶妻生子,竟然這么純情。”
孟節愣了下,含笑搖頭。
“你干嘛搖頭。”楊千月歪著腦袋好奇地看向孟節,“我哪里說得不對?你可以反駁我啊。”
孟節拂拭去那些凌亂的思緒,淡淡地說道,“殿下才是心有大義,為國為民,孟某自嘆不如。”
楊千月假裝沒聽懂,故作好奇地問道,“為何這么說?你夸我花容月貌我可以欣然接受。你夸我一個欺男霸女的公主心懷大義,為國為民。也太不走心了。”
孟節好笑地看著楊千月裝傻,懶得拆穿她,“所以長公主那五十萬兩銀子準備作何用途?”
楊千月裝糊涂,毫不臉紅地說道,“當然是皇帝一半,本宮一半。嗯。如今你是我的人了,一個月給你二百兩零花錢如何?你們的俸祿一個月多少?”
聽到長公主的話,孟節愣了下,有些失望。心道,難道我自作多情,把她想得太好了?
那訛來的銀子竟然不是拿去河南賑災?長公主精心款待他,并非看中他的才華,而是把他當男寵在寵愛?
見孟節臉色陰晴不定,沉默不語,楊千月神秘兮兮地湊在他耳邊說道,“驍果衛在看呢。快抱我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