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下來,永安帝想管教自己侄女的計劃徹底泡湯,只能滿懷遺憾地送她離開。
“陛下,天鷹部派了使節,說是為了之前商討的聯姻一事。”
“他們還沒放棄?”
“沒呢。”
永安帝站在高閣上看著遠方,前言不搭后語地回了一段。
“等花朝節過了,就把褚皇子送回去吧,這孩子在我們這兒吃了不少苦,該讓他回去和家人團聚了。”
太監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喏了一聲,余光瞧見一抹身影靠近,自覺行禮退了下去。
“陛下怎的還立在這兒?”
來人綠玉簪,煙藍裳,任歲月匆匆,我自風華依舊。
唯一的不足是,面色總是帶著病態的白。
永安帝聽到聲音,轉眸看去,原本蘊好的笑意一閃而過。
他皺眉道:“這兒風大,怎的不帶件披風?”
話落,下人已經有眼力見地遞上一件白狐裘。
美人笑意溫和:“聽說珈寧回來了,想著來瞧瞧,結果還是晚了。”
“她什么時候不能看,你自己身體什么樣你不知道嗎?還出來吹風……”
嘴上不停地念叨,但還是心疼的把白狐裘披在了她身上。
美人被他逗笑了:“沒辦法,左右都已經出來了,陛下要不再陪臣妾走走?”
永安帝屏退了下人,就這么和佳人沐浴在夜色之中。
另一邊
車窗外,滿是喧囂聲。
沈諾探出只手,招來霍林燁。
“今天怎么回事?最近不是宵禁嗎?怎么還這么多人?”
霍林燁駕馬到車邊:“您回來得巧,過幾日便是萬壽節了,陛下前日就已撤了令,所以大家都急著出來做生意了。”
沈諾瞧見街邊繁華,下了車,本來想自己在街上走走,但霍林燁非得跟著,說是陛下說的,防止她的又一次離家出走。
沈諾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要跟就跟吧,她也不在乎了。
這九州天下還真難有可以和這兒相提并論的地方。
城中百姓難得傾瀉而出,長街之上,人潮洶涌。
雜技藝人吐著火,花樓姑娘攬著客,還有西域來的舞姬在臺上扭著纖細的柔腰……
周圍的人群越聚越多。
霍林燁想叫身邊的人小心些:“郡主,這邊人太多,我們退開一點。”
沒人應聲,霍林燁一回頭,發現沈諾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不見了。
這下糟了。
霍林燁借助輕功飛上高樓,環顧一圈,四下無人。
他沿著長街,一路尋找。
殊不知,所尋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沈諾坐在一家名叫“朝月樓”的花樓之上,戴著剛在路邊買的面具,金絲編造而成,當時一眼就瞧中了。
恰好遮了她半張臉,從高處瞧見霍林燁著急的模樣,也挺有意思的。
沈諾是直接翻上來的,進的這間房顯得挺特別,開著花窗,焚著淡香,別具一番風雅。
珠簾相隔,只得隱約瞧見床上躺著個熟睡的人兒。
沈諾沒有偷摸觀察別人的愛好,推門而出,樓中靡靡之音不絕于耳,酒醉擲花的,扭捏搖扇的,隨處可見,處處風情。
她許久未歸,倒不知這“朝月樓”竟是家花樓。
從上往下看去,樓里熱鬧,從弱冠之年到耄耋老翁,全都趕著來樓里吹上一把廣袖香風。
若是叫沈相與陛下知道她來了這兒,估計以后都不必出門了。
正瞧著,忽來一聲調戲:“這位仙女,怎的默默在此遠望?”
來人肥頭大耳,笑得滿臉淫蕩。
這地方還真是魚龍混雜。
沈諾想著,眉眼閃過幾分厭惡,無聲地退了幾步,想轉身就走。
那人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袖擺。
沈諾看他滿臉通紅,明顯喝醉了酒,想借她發發酒瘋。
正準備動手,卻被人搶先了一步。
眼前光影變化,一個抬眸,來人玄衣墨發,身姿如玉,一個銀色面具遮住了半張臉,但仍能看出是世間未有之顏。
他平靜地開口:“這位爺,不好意思,這位姑娘不是我們樓里的,您還是去下面瞧瞧其他的吧。”
沈諾偏頭看了看自己剛出來的那間房,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人。
這人剛不是睡著的嘛?
那人估計是個欺軟怕硬的貨,看見來人就像看見閻王爺似的,一句話沒說,連滾帶爬,急急退到了樓下。
沈諾屈身行禮:“多謝公子相助。”
話落,還不等人回答,轉身就走。
今天真倒霉,出來隨便湊個熱鬧還能遇到這些事。
沈諾就這么想著,走下樓梯。
總感覺背后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一個抬頭,剛好和剛才救人的那人四目相對。
又是一個好色之徒。
她算是從小美到大,被盯的次數多了,只要盯的那個人別在她面前煩她,倒也沒可在意。
沈諾這么想著,逆著人群往出走。
再不去和霍林燁匯合,估計宮里就得知道了。
那個紫衣人一直在樓上盯著她的背影。
有人見他扶著欄桿發呆,順著那目光看去,眾生紛喧,并無異樣,以為那人另有想法,便使紙扇在他眼前晃了晃。
語氣打趣:“瞧什么呢?這么入神?”
那人沒回話,雖然已回了神,卻再也望不見那抹人影。
于是收了視線,又回了房間。
沈府
“阿婠,我給你帶了果子酪,來試試。”
沈諾推開花璽閣的門,朝里喊了一聲。
沒人應。
“慕容婠?”
沈諾把閣內上下都瞧了一遍,沒人。
去哪兒了?
院里正巧有人在續燈油,沈諾掃視一圈,猛然叫住其中一個。
“湘玉,慕容小姐呢?”
那個叫“湘玉”的丫鬟停了手里的活兒,指了個方向,說:“慕容小姐拿了杏花釀,去了煙雨亭。”
“哦,好。”
沈諾得了方向,正準備走,又突然回頭。
“對了,以后不用給花璽閣點這么多燈了,阿婠不喜歡太亮。”
說完,就帶著點心朝著煙雨亭的方向去尋人。
底下的人得了命令,也不好多留了。
煙雨亭中觀煙雨,故人院中無故人。
湖心的煙雨亭是云璽長公主在世的時候建的,湖水環繞,夏荷遍布,還有長公主最喜歡的桃樹,從這兒看出去才是一絕。
當初建的時候,求的就是一個私密性,湖修得又寬又深,能入亭的法子不多,要么是輕功一絕,能飛過去;要么就是機關之術上頗有造詣,能找到暗處的路過去。
這亭子,她都很久沒來過了,也不知道慕容婠是怎么知道的,又怎么上去的。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間,就已經將路走到了頭。
借著月光,從這兒望過去,正好可以看見兩個人在那邊喝酒,那個身著碧色衣裙的佳人估計就是慕容婠。
不過另一個正在出神的人,不知道為什么,格外的像沈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