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這一日,沈府里卻得到了一封奇特的帖子。
沈諾適逢早起,閑來無事,正看著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話本子。
一個侍女模樣的人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封帖子。
洛溪和蘭卉留在了妙裕樓,這人是皇帝從天機閣新調(diào)來的,叫瑤光,那模樣,簡直像極了妙裕樓隔壁宋嬸家的豆腐西施。
她將帖子遞到沈諾手邊,道:“郡主,葉尚書府送了帖子過來。”
葉尚書?沈諾心中一動,她接過瑤光手里的帖子。
飛快地看完帖子揉了揉眉心,道:“去瞧瞧慕容小姐酒醒了沒,順便給父親說一聲。”
“是?!?p> 瑤光走后,沈諾掏出個哨子,輕輕一吹,似鳥叫之空靈,久久不絕。
一道黑影閃至窗邊,沈諾走過去,隔著窗一陣低語后,黑影再次消失。
慕容婠來的慢了點,沈諾的話本子都看完了還沒見到人。
她覺得不對,真準備去找。
就和開門的慕容婠撞了個正著。
“怎么來這么晚?”
慕容婠熟練地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半道上遇到你哥了,聊了兩句。”
沈諾聯(lián)想到了昨夜煙雨亭的事。
“你說實話,你不會是想當(dāng)我嫂子吧?”
慕容婠一臉莫名其妙:“什么?”
反應(yīng)過來她的意思后:“你想多了,昨夜是意外,我不喜歡你哥那種人,無趣?!?p> 沈諾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而是把剛才的帖子遞給她。
“說說吧,你干了什么?”
慕容婠把帖子掃了一遍,沒發(fā)現(xiàn)什么,但沈諾的神色絕不像沒事,她就又掃了一遍。
“發(fā)現(xiàn)問題了?”
“沒有。”
沈諾莫名有些頭疼:“……我算是相信你是真的把你的七竅玲瓏心都用在醫(yī)術(shù)上了?!?p> “到底怎么了?”慕容婠挺迷茫的。
這帖子她還真沒看出有什么不對。
“我回來多久了?”
“三四天吧?!?p> “中途出過幾次門。”
“兩次?!?p> 這問題一串連起來,慕容婠靈光一現(xiàn)。
“這帖子上寫的是請你,但你剛回來,人都沒見過幾個,他們是怎么想到請你的?”
“少了一句,丞相府除了友人和宮內(nèi)相邀,從不隨便接帖?!?p> 慕容婠思索著:“知道他們?yōu)楹我O(shè)宴嗎?”
沈諾回憶著:“好像是葉家小姐和今年的狀元郎結(jié)了親,出嫁前準備宴請一番。”
葉家人丁單薄,葉夫人只有一女如云要出嫁,對于葉家來說,大約是一件大事。
沈諾見到慕容婠難得流露出有興趣的模樣,思忖了一下,就道:“阿婠,你想去嗎?”
慕容婠一怔,微微笑了笑:“沒有,只是有些好奇罷了?!?p> 嘴上雖然這么說,目光卻仍舊看向那帖子。
沈諾立刻心領(lǐng)神會,斟酌了一會兒,道:“既然如此,這帖子就接了吧。既然他們相邀,咱們就去探探虛實。我讓人準備下,兩日后,你我同去赴宴,現(xiàn)在,收拾好,陪我去寅街?!?p> 寅街是位于宣京城城東的一處暗市,在這里,魚龍混雜,也許有殺人放火的強盜,也許有剛從墓地里滾了一身泥的盜墓賊,也有走投無路家道中落的富家子弟,總之,想淘寶的,想殺人的,都在這兒,屢禁不止。
慕容婠站在沈諾身旁感嘆:“這地方莫名的繁華?!?p> 沈諾一行人走進來的時候,許多人都為之側(cè)目。
一來是沈諾她們雖然戴著帷帽,卻是女子裝扮,來交易或者請人的人,可是鮮少有女子。
略略一想,便能猜得出大約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來這里開眼界來了。
因此,那些隨地而坐的江湖人,都熱絡(luò)的招呼起來,直將自己的本事吹得天花亂墜。
想著是不食人間疾苦的大小姐,很容易就被糊弄了。
慕容婠心里緊張又好奇,這地方到底有些臟亂混雜。
一路下來,她們沒什么收獲。
準備走的時候,慕容婠發(fā)現(xiàn)沈諾無聲地盯著一家店。
“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
慕容婠湊到沈諾耳邊問道。
沈諾沒有回答,又看了兩眼,邁步離開了。
沈諾回了桃寧苑,一道黑影在她進門的同時閃進了屋內(nèi)。
“郡主,那家店挺特別的?!?p> 沈諾剛離開寅街,就讓人去查了那家店。
她慢悠悠地倒茶,端起來輕抿了一口:“說說你的收獲?!?p> “收獲就是,烏茲估計是他們家賣出去的?!?p> 沈諾又問:“有證據(jù)嗎?”
“有賬本和人證?!?p> 她的手無意識地敲擊著杯盞。
“這種事,他們怎么會留下這么明顯的證據(jù)?”
沈諾輕聲吩咐:“你看看還能不能找到別的,沒有的話,就放點火?!?p> 那家店可能不是烏茲的源頭,但絕對有什么不對。
“是。”
黑影得了任務(wù),再次閃出。
兩日轉(zhuǎn)瞬即逝,赴宴的日子來得快。
葉尚書府的門歷經(jīng)數(shù)十年風(fēng)霜,卻任舊簇新,仿佛每日都被人靜心擦拭過,看不出一點塵埃。
慕容婠隨著沈諾的動作跳下了馬車。
沈府的下人與門房遞了帖子,門房便恭敬的讓開,將人迎進去。
一進門,便是滿目的風(fēng)雅之氣,慕容婠道:“看來這沈大人也是風(fēng)雅之人,府里很有文人韻致?!?p> 待到了院子,便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了不少夫人小姐,官家少爺們來的少,但總歸還是有一些。
一身淡紫色織錦長裙的葉如云跟在葉夫人身邊,接受著那群夫人小姐的恭賀。
沈諾今天穿的是一套淡藍色云紋長裙,腰墜白玉佩,配上那張臉,如下凡的清冷仙女。
慕容婠與她倒是相得益彰,一襲柳青色鳶尾長裙,頭戴青玉簪,倒也配得上她濟世出塵的氣質(zhì)。
院里的人看見她倆,開始議論紛紛。
“這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之前沒見過?”
“看配飾,估摸著來頭不小?!?p> 這種情況下,主人率先出來解圍。
葉夫人走到沈諾兩人面前,禮貌開口:“敢問兩位是哪家的小姐?”
沈諾看著她,嘴角勾著笑:“初次見面,我是沈丞相府里的沈諾?!?p> 云璽長公主沒得早,沈諾又是個不喜看宴會上那些須臾奉承的性子,自從靈州回到宣京城后,便鮮少出門,這種場合基本沒有什么熟人,知道她身份的就更沒有了。
剛開始大家都以為她只是一個小角色,但當(dāng)聽到“沈諾”二字時,才遲鈍地認出眼前的人。
院里瞬間響起此起彼伏的問安聲。
沈諾滿是笑意地看著葉家人:“諸位多禮了,今日的主人可不是我。”
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也就沒人敢到她面前放肆。
葉府的家宴很快就開始了,眾人落座在席上。
侍女送上來一盤盤精致的菜肴。
這頓宴席,從面上看上去也算是是賓主盡歡,夫人們忙著熱絡(luò)的閑談,相看的相看,巴結(jié)的巴結(jié)。用過飯后,就當(dāng)在庭院小筑里看星月花螢。
長長的一道廊亭,也是一方景色。慕容婠有些興致缺缺,其他小姐隨著葉如云在院子里走動,慕容婠卻不愛湊這個熱鬧,拉著沈諾,兩個人單獨在園子里閑逛。
逛了一會兒,慕容婠要去凈房,沈諾在外等她,也隨意走走,走著走著,突然看見一處敞開的屋里,桌上放了一方琴。
這方古琴,一看就很是珍貴,而是應(yīng)當(dāng)是女子所用,十分纖細輕薄,琴面下還雕刻了花鳥。
她走到這方琴跟前,伸手撫過琴面,那是一種經(jīng)久未見的精致。
她正瞧得入神,身后倏然傳出一陣細微的聲響。
再抬頭時,見身前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群蒙面的黑衣人,這幾人手里皆是提著長劍,就朝沈諾撲將過來。
身體的反應(yīng)總是比頭腦迅速,沈諾猛然向上翻身,錯開了幾人的攻擊,落在他們身后。
她語氣散漫:“說說看,你們是誰手下的人?”
“郡主莫要怪我們,要怪就怪您的身份過于引人注目?!鳖I(lǐng)頭的人獰笑一聲,再次朝她的方向沖了過來。
一招一式,滿是殺意。
還真是不知死活。
沈諾隨手從一旁的花樹上折了一截當(dāng)做自己的武器。
兩方相爭、斗爭幾近相持之際,卻見當(dāng)空之處橫出兩個石子兒,不偏不倚,正打在兩個離她不足一尺的黑衣人的膝彎處。
那二人痛的大叫一聲,皆是摔倒在地。
沈諾本身就不是什么等閑之輩,抓住這個時機,局勢在瞬息之間就被逆轉(zhuǎn)了過來。
慕容婠出來就看見沈諾拿著截樹枝壓著幾個被卸了下巴的人,面色驟變道:“他們還真是鍥而不舍?!?p> 沈諾沒說什么,通知暗衛(wèi)把人帶去天機閣。
慕容婠試探著問她:“你剛回來就有人行刺,真不打算走嗎?”
沈諾眼底色彩愈深:“暫時不行,我想把他們一次性全都連根拔起,不然沈府不會安寧的?!?p> 慕容婠沒再說什么。
待回到了廊亭,已經(jīng)是過了好一陣子。
許多逛園子的小姐都已經(jīng)回來。
身邊的慕容婠推了推沈諾,皺眉道:“那個葉大小姐怎么老是看你?不會是她吧?!?p> 沈諾一愣,看向葉如云,恰好看到葉如云沒來得及收起的目光,她心里大致明白了什么,道:“不清楚,別管她,她沒那個膽子。”
這一日到了傍晚時分,葉家的宴席才算是散了。
等回了丞相府,和慕容婠分道而行,院里的丫鬟見她回來,便打熱水送熱茶。
窗外的枝頭,隱隱約約傳來鳥雀的聲音,舜若不在宣京城,丞相府眾人也沒有養(yǎng)鳥的興趣,大約是自己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