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戛然而止，像是在斟酌語言，等了好半晌，她才繼續開口：“可能是引起了蝴蝶效應，又或者是儺神故意為之，我在燒毀杜麗娘遺物的時候把裴蘭因的畫像一并丟進了火盆，結果不設防地被他給入夢了。”
“入......入夢是什么意思?”
剛松下口氣的三人，再次被栯夢渺淡定的話語給震驚到啞口無言。
“字面意思，他在我的夢里出現，并且可以隨意控制場景轉換。”
Black提出關鍵一問：“是誰的夢，你沒辦法爭奪夢的主導權？”
栯夢渺攤手：“事發突然，我就忘了，后來夢醒才意識到，總之那家伙心眼多的可怕，下回盡量不要和他犯沖。”
“不過嘛......也不算毫無收獲。”
她欲言又止，搓捻著花生皮，眸子里的情緒異常復雜：“我發現裴蘭因有一個非常致命的弱點。”
“什么？”
栯夢渺勾勾手指，三人同時湊近，光天化日，他們鬼鬼祟祟的異常舉動尤其引人矚目。
“你說裴蘭因是自戀型人格障礙？”景扶蘇驚愕挑眉，不安分的爪子偷偷探向栯夢渺的盤子，從中摸了幾顆花生米塞進嘴里：“敢問有什么依據？”
“依據談不上，我不是專業心理學家，一切僅憑我的主觀推論。”
一襲素白的栯夢渺耐心掰扯手指道：“首先，裴蘭因對旁人的態度十分輕慢，認為自己是凌駕于人類的神祗，用目中無人來形容也不足為過。”
“其次，他喜歡貶低別人，特別是相貌上。”
“最重要的一點，裴蘭因讓我有些霧里看花的錯覺，他不僅行動宛如鬼魅，來去無蹤，就連能力也與鬼無異，一句話的功夫就可以讓人撕開皮肉，投湖自盡......”
梔禾聽得寒毛卓豎：“我懂你意思了，他缺乏人類該有的同理心，是個予奪生殺的自我主義者。”
栯夢渺不作回答，仿佛默認。
她從裝滿紙錢的籮筐里掏出鳶使令牌，與柳氏玉牌放在一起，兩者對比之下，明顯刻有鳥類圖騰的那枚品相更佳。
Black細細摸索上面的圖樣，問道：“何意？”
栯夢渺選擇隱去些不重要的內容，只轉述大致經過：“裴蘭因在明知我要進入儺神廟，尋找杜麗娘死因的情況下，給了我這枚鳶使令牌，并教唆我于日落之下趕往儺神廟，等候接引人，用意不明。”
三人剛想說話。
酒樓外一陣紛亂馬蹄踏過，驚擾不少百姓。
有沿街擺攤的小販躲入屋內，罵罵咧咧的和小廝交談了幾句，事情頃刻戲劇化的由下往上傳了個遍。
原是兇寇來犯，杜寶要接旨去往揚州鎮守，舉家搬遷。
這也意味著戲曲進入第四出，憶女。
他們要抓緊時間了......
栯夢渺就是眾人的主心骨，她收起鳶使令牌，打定主意：“我們三線并行，同時執行各自計劃。”
“怎么同時？”景扶蘇和Black齊聲開口。
“簡單。”
栯夢渺會心一笑，把剝完的整盤花生米討好似地推向景扶蘇，不容攀談道：“發揮你的特長，拿下杜麗娘，只要這出人鬼情未了演繹的足夠精彩，你就是當之無愧的京城第一風流紈绔。”
景扶蘇氣得嘴角抽抽：“大姐，您自個兒聽聽這是什么好事嗎？”
“有總比沒有強嘛，”栯夢渺扭頭戳戳梔禾，小聲嘟囔：“成敗在此一舉，快，上去拿捏他。”
“沒問題，”梔禾清了清嗓，直截了當扯人痛處：“景扶蘇，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別忘了自己的目標，時宜還在等你。”
簡短的一句話猶如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陡然讓景扶蘇周身氣場大變，深邃的眼睛里霎時充滿化不開的悲憤。
“切，不就是和鬼談場戀愛么，小爺我豁出性命都不帶怕的！”
栯夢渺忍不住打斷景扶蘇的豪言壯志：“放心，我們不會讓你死，梔禾會把大部分保命符紙留給你，自己能逃就逃，能躲就躲，別硬抗。”
景扶蘇抱胸冷哼：“算你們有點良心。”
“那我呢？”
被人忽視的Black指指自己，心中已然有了猜測：“擦，你不會打算讓我去赴京趕考吧......”
栯夢渺抿嘴，略顯心虛。
現實來講，讓一只貓去讀書確實有點倒反天罡，更別說要求它考取功名了，簡直是癡人說夢。
但貓的身份來歷讓她很難心安，她必須從根源上杜絕貓與裴蘭因產生正面接觸。
于是，栯夢渺借貓奪取景扶蘇身份一事開涮道：“你更名柳夢梅，又擁有柳氏玉牌，完全符合原著劇情，眼下沒有人比你更合適這項任務。”
“但我是......”
“好，閉嘴，再說就不禮貌了。”
栯夢渺一個蘋果塞來，強硬打斷了他的話。
分配完任務后，Black好像吃到黃連的啞巴，暗暗握緊拳頭。
一直和他劍拔弩張，脾氣不太對付的景扶蘇，此刻仿佛找到了患難好友，兩人握手言和，滿腔幽怨地盯住幕后主使栯夢渺。
見隊內成員有造反傾向，梔禾忙站出來維護組長面子：“看什么看，程老說了，在戲內，一切行動聽指揮，不服憋著。”
言語犀利，善用領導壓制。
栯夢渺在心中為自己的眼光打Call。
帶梔禾入戲絕對是她最正確的選擇，又聰明又機靈還特會講話，簡直是居家旅行必備的完美小幫手。
末了，栯夢渺拉起梔禾的手，宣布道：“我們一起入廟。”
“好！”
“憑什么？”
有質疑的聲音從身側傳出，栯夢渺不解景扶蘇和貓是真笨，還是故意裝傻，沒好氣地回懟：“就憑我們目標一致，都是要尋找杜麗娘的死因，幫她還魂，有問題嗎？”
......
吃過午飯，距離日落時分還遠，仍處于相互磨合階段的四人被一股倦意席卷，默契的準備打尖住店，美名其曰養精蓄銳。
期間，有人偷偷起床，把自己的家當碎銀塞進另一人的背簍。
還有人狂奔回道觀，翻出所有余下的朱砂符紙，通通打包，丟在最顯眼的正廳內。
栯夢渺則留下一張紙條。
“事成后，我們在紅梅觀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