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買賣
從宋老太太的院子出來,走了好遠,邵文淼才一臉的后怕之色,“大舅母太可怕了!”
青苗也心有余悸,“那金娘子一副天都塌了的模樣,幸好青禾腳程快,直接從側門巷子口小兒手中買了蟈蟈。”
青禾,“也是姑娘想得周到,舅夫人性子沖動,若是先讓她趕到,恐怕二姑娘在她手里不會善了。”
邵文瑜牽著阿淼的手,腰間的墜子隨著兩人晃動的手而輕輕搖晃著。
“我打傷陳知行在前,阿淼和宋呈顯的爭執在后,大舅母只會先入為主的覺得是我們姐妹挑起事端,更何況宋呈顯是大舅母的兒子,她也只會更加的偏向宋呈顯。”
阿淼還是想到宋呈顯方才害怕到發抖的樣子,“大舅母不會傷害宋呈顯吧。”
邵文瑜攬著妹妹的肩,看著她此刻表情多變的小臉,她才覺得她是真的重生回來了,阿淼沒有被打,她的耳朵也沒有受傷。
“怎么會呢,宋呈顯可是大舅母的心肝肉,怎么舍得傷害他。”
邵文淼突然嘆了一口氣,“阿姐,大舅母肯定恨死我了。”
“若不是我和宋呈顯起了爭執,也不會鬧到這個地步了。”
邵文瑜摸了摸她柔軟的發頂,“和你沒有關系,大舅母只是借題發揮,想要二舅母手中的掌家權。”
“掌家有什么好。”小姑娘不解地嘟囔著嘴,“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看阿娘在京城的時候勞累成什么樣子了。”
“嬸嬸怎么就不像大舅母一樣也搶一搶,搶了掌家權自己抱著銀子數去,省得整日在阿娘跟前哭窮要錢。”
邵文瑜笑了,“大概大舅母覺得當家是一件比較有意思的事。”
嬸嬸袁氏是邵家二房夫人,二叔邵宗民是工部一個未入流的小吏,工部柴炭司副使,一大家子同宋家一樣沒有分家。
她爹邵宗亭官居四品,阿娘手握京城二十八家商鋪,還有莊子農田無數,名副其實的錢袋子。
邵家那點兒家產都是他爹升官兒后,俸祿漲了才置辦的,嬸嬸是有多想不開才會跟阿娘搶掌家權。
“邵大姑娘不是挺厲害的嗎,怎么在外祖家都護不住自己。”
冷不丁一個聲音把邵文瑜嚇了一跳,轉角人高的灌木叢剛好擋住視線,她沒好氣道,“孟世子,虧我專門好心提醒你,你就專程來嚇我的嗎。”
孟令舟抱著雙臂斜靠在一棵樹邊,眼瞼懶懶地耷拉著,整個人自在閑散得就像是在自家一般。
他抬起眼,眸子里有一瞬的深幽,旋即又恢復了那一派閑散。
“我這不是覺得邵姑娘說得還是有理,滿青州珠寶首飾做得最大是宋家,與其找那不靠譜的番邦商人,還不如找宋家。”
“況且鄰里這么多年,伯母對我家多有照拂,我自是要照顧伯母娘家的生意不是。”
邵文瑜驚愕,“你是買珠寶首飾?大老遠來青州買?”
前世孟令舟買的東西被人調包成了武器,她還疑惑買了什么東西,結果現在告訴她是來買珠寶?!
京城距離青州路途遙遠,什么絕世珠寶首飾值得跑這么遠。
孟令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青州的珍珠聞名遐邇,來青州自然是買首飾。”
他的話剛落音就看到另一條路上走來的陳知行。
他唇角漾起弧度,眼神一斜,“喲,這么巧,小陳大人也來青州了。”
“小陳大人這是見不得人嗎,怎么還帶著帷帽。”他吊著眉眼就瞧見了他帽子邊緣的裹簾①,“小陳大人這是讓人給打了呀?!”
陳知行看著孟令舟玩世不恭的樣子,鄙棄地撇了下眉,卻不看他,視線落在邵文瑜紋絲不動的背影上。
剛遠遠地就看到她和孟令舟說說笑笑,若是以往,二里地外,她聞著味兒都能追出來,這會兒自己都靠近了她竟然還不轉過來。
他現在越發的肯定,邵文瑜就是故意打他,才好博取他的關注。
現在一招不行,又生一招,殊不知這樣的行徑在他的眼里更是不恥。
想到這兒,他又看向他一直看不上的孟令舟,“多謝孟世子關心,不過是不小心磕了一下。”
孟令舟只是一個不通文墨的紈绔,滿京兒郎誰會與他為伍,若不是背后有衛國公撐腰,怕早就被趕出京城了。
可他現在寧愿與孟令舟搭話,也決計不會和這種心機深沉的女子搭話。
“沒想到遠在千里之外的青州還能同孟世子遇見,實屬緣分,聽宋家兄弟說,青州上巳節晚上有火龍舞表演,孟世子可要一同前往。”
孟令舟輕呵了一聲,這恐怕是陳知行同他說過最長的話了。
少時,他和榮安伯府的柴慶杰梁子結得最深,柴慶杰那一群子弟中偶有陳知行的身影,他和陳知行不至于有仇,但也絕不會像現在這樣面對面說話。
他的笑不達眼底,“屬實不巧,孟某晚上有美人相伴,恐怕要辜負小陳大人的美意了。”
陳知行的唇角一顫,下意識看向始終背對著他的邵文瑜。
他的手不自覺地在袖管中握緊,唇角勾起一抹不自然的笑,“既然孟世子已經有約,在下便不打攪了。”
孟令舟眼簾輕抬,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這一聲“嗯”就像甩在陳知行臉上的鞭子一樣,他在京中才名在外,雖說不會眾星捧月,但也絕沒有人對他這般輕慢。
他咬緊牙關,只能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邵文淼回頭看了下陳知行,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氣急敗壞的模樣,雖然他沒有顯現出來,但她就是覺得陳知行生氣了。
她拉了拉姐姐的袖子,“阿姐,他好像生氣了。”
邵文瑜當然知道,孟令舟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她又不是沒領教過,她沒少被譏諷。
她巴不得陳知行氣死,以后省得她再動手了。
陳知行轉身就聽到邵文淼的話了,他在心底冷哼一聲,死性不改。
走到第十步的時候,他又忍不住想,若是邵文瑜追上來了,晚上看火龍舞,他也不是不可以帶上她。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放緩了腳步,姑娘家的步子總是慢些。
可他都快走上廊橋了,還沒有人追上來。
走到廊橋的回折處時,他回頭看了一眼。
哪里還有人影。
陳知行徹底黑下了臉來,“果然是個不知羞恥的——”
最后兩個字太過惡毒,他終究還是說不出口來。

車厘莓果茶
注釋:裹簾,意為裹傷口的帶,猶繃帶。《醫宗金鑒·正骨心法要旨·器具總論》:“裹簾,以白布爲之,因患處不宜他器,只宜布纏,始爲得法,故名裹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