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芪的辦事效率，終于折戟沉沙了。

　　倒不是他消極怠工，當年的實名和ip強綁定并不普遍，合法手段要找人難度極大。

　　但“何以當歸”似乎在全網就發過這一個帖子，再就沒有任何后續了。

　　周芪甚至發動圈內的人脈，聯系到了袁明哲，但依舊是鎩羽而歸。

　　雞飛狗跳是周末就這樣過去了，周芪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看清對面座位上的人之后，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退出去看了一下標牌，然后再次走了進來。

　　那的確是夏柏仁沒錯。

　　“夏總？什么風把您吹過來了？”

　　周芪有些疑惑地開口問道。

　　周芪的工位在夏柏仁的門口，簡單的隔斷讓他擁有了一些獨立空間，但看起來很像是夏boss的門衛。

　　好在夏柏仁八百年也不來一次公司，周芪基本上可以每天鳩占鵲巢。

　　“來上班，有問題？”

　　周芪點點頭，“我要請一上午假。”

　　“大周一的，剛來就請假？”

　　“我要回去更新簡歷，順便約幾面試。”

　　有可能的話還得挖幾個客戶，忙得很。

　　“就這么想漲工資？”夏柏仁抬眼，非常意外地問道。

　　“那倒不是，你都來上班了，我懷疑君臨要垮了，我還有貸款沒還完，得趁這牌子還能用，抓緊找下家。”

　　周芪伸出手指，盤算了一下，繼續說道。

　　“你倒是坦誠，君臨沒垮，沈總要查賬，我來看看。”

　　“你OA密碼沒改吧？”

　　周芪突然拿出手機，警惕地問道。

　　“你今天很奇怪，我從來不記那個東西。”

　　“哦，那我把我的請假和辭職都批了。”

　　夏柏仁的動作比周芪快，“我剛密碼輸太多次，已經鎖了，IT還沒上班。”

　　“你為什么一定要讓我和你同歸于盡呢？”

　　周芪無語望天，嘆氣道。

　　“你又為什么覺得君臨一定會垮？”

　　“小沈總和姑奶奶從來不插手公司的事，你也八百年沒上過班了，”周芪掰著手指頭數道，“更何況，你看看你穿的那是什么……”

　　其實一進門他就看到了，只是沒找到機會開口。

　　夏柏仁除非商務談判穿正裝，平時到公司主打一個怎么舒服怎么來。

　　反正他們一個傳媒公司，時尚先鋒是可以和卡皮巴拉睡衣，和諧共處的。

　　但夏柏仁今天，破天荒地穿得好像要去參加頒獎禮，深湖藍緞面拼天鵝絨西服，上面燙繡著淺淺的云紋，遠看起來，頗有幾分枯山水的意味。

　　不光如此，他頭發也明顯仔細造型過，甚至鞋子都在隱隱反光，猩紅的鞋底上纖塵不染，連折痕都沒有，顯然這雙鞋基本沒離開過這屋子。

　　燒，非常之燒。

　　不知道這位今天到底抽了什么風，但周芪知道，自己最好是離對方遠點，避免引火上身。

　　“我用人格擔保，君臨不會垮，即使垮了，給你的賠償也一分不會少，第一個給你，可以嗎？”

　　夏柏仁的語氣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但是發現周芪注意到了自己的改變，還是耐著性子開口說道。

　　對面的周芪躲閃得更厲害了，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不過夏柏仁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接著問道，“這衣服怎么了？不好看？”

　　“給人一種秦可卿見大夫的感覺。”

　　“怎么說？”

　　強撐著花架子……

　　這話周芪是不會說的，他只是默默地找到之前的定時郵件，改成了即時發送。

　　“之前的工作我發給你了，好聚好散，別耽誤我找下家。”

　　話說完，周芪頭也不回就朝門外走去。

　　“晚上我跟商陸有個飯局，一起來？芪、思、妙、想？”

　　最后四個字一字一頓，語氣卻逐漸平淡。

　　然而往往瓶頸才是最嚇人的。

　　周芪立定轉身，敬禮表忠心，一條龍無比絲滑。

　　“我周芪，生是君臨的人，死是君臨的死人，誓死效忠，絕無二心。”

　　他變魔術一樣掏出一杯咖啡，放在了夏柏仁的桌子上。

　　“淺烘水洗長曬瑰夏，四分之一奶不加糖，您的最愛。”

　　夏柏仁擺擺手，示意他離開。

　　周芪正要走，辦公室的門卻突然響了起了。

　　周芪剛要說話，轉頭看了一眼，就站在了夏柏仁的身后。

　　“夏總，您上午沒有預約的行程，要見嗎？”

　　夏柏仁靜靜把椅子轉了過去，沒說話。

　　周芪站在椅子背后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正要往門口走，就聽見夏柏仁的聲音，冷冷傳來。

　　“玻璃反光。”

　　周芪：……

　　算了算了，你開了我行嗎？

　　他小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對門外問道，“有預約嗎？”

　　“沒、沒有……”

　　門外的聲音有些怯怯的。

　　“啊您好，我是財務部新來的實習生君度，事情有些著急，就直接過來了，不好意思打擾了。”

　　周芪沒開門，只是開口道，“說重點。”

　　“實在不好意思，我們李總監現在抽不開身，他的report line上面就是這了，我才冒昧……”

　　周芪長嘆一口氣，“說、重、點！”

　　門外的君度似乎聽出來他的不耐煩，迅速調整了思路。

　　“財務室被一位沈小姐砸爛了。”

　　？？？

　　夏柏仁一個箭步沖到了門口，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順手把磨磨蹭蹭的周芪扔到了門口。

　　“你還好意思說人家，你看看你這個速度。”

　　“我就賺那么點錢，犯不上的……”

　　嘴上是這么說，周芪還是一把拉開了門，拎著在門口顫顫巍巍的君度，朝財務部走了過去。

　　“我說實習生，剛來的是吧？”

　　“是、是的，我六月畢業，接了君臨的offer，先來把試用期過了。”

　　君度頂著厚厚的黑框眼鏡，劉海幾乎要把整張臉遮住，說起話來也怯生生的。

　　“OK，職場第一課，戒掉你的所有口語交際。”

　　周芪打了個響指，笑道。

　　“Hi周助，財務總Fiona Li讓我來找您，沈小姐把財務室砸了。”

　　他縮起肩膀，學著君度的樣子，也怯怯的，但很堅定的開口道。

　　“你看，這樣我們彼此的時間都省了。”

　　“哦哦哦，好的好的，實在太感謝您了，我剛剛……”

　　“噓——”周芪伸出手指擋在嘴上，“第二課，別解釋。”

　　他攤開手掌指向扛著大錘哐哐砸墻的莫云歸，“你看，干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