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古殿內,那個瞎野鬼一步步走向外圍,每邁出一步,身形就愈發枯槁,最終成為了一副骨架,殿外的魔族士兵嚴陣以待,環繞在古殿周圍,一陣吟唱聲響起,在古殿的外圍形成了結界......無數利刃組成的陣法。
外墻上的旗幟微微亮起,阻擋住了卷席而來的恐怖威壓,哪怕是如此,駐守的魔神仍無法動彈。
“捂住耳朵!”
察覺不對的女魃大聲驚呼,召出雷云珠護體。
可只有化神境的她根本護不了這么多的人。
“快去通報尊主,古殿有異動!”
她急忙吩咐后面的士兵,就在這時她的神色忽然產生變化,顯得十分錯愕,因為她看清了那瞎野鬼的面容。
“殿下?”
女魃赤獻連忙出聲詢問站在古殿上方的男人。
她想到了三千年前進入斷魂林的那位仙子,從魔族前輩嘴里她見識到了世間十三界的浩瀚,這其中誕生了無數天驕圣人,可唯獨只有那個人能夠出入這座古殿于無人之境。
她是毋庸置疑的無敵者。
“......吾為命劫而來,帶著他們速速離去吧?!?p> 黑袍男人微微頷首,他的聲音響徹這片天地,傳進法陣外所有魔族的耳中。
想要進入殿中,陣紋是難以破除的障礙。更別說這流云古殿對進入者的修為還有要求,非玄仙不可進。
再者說魔族這么多人,進入時絕對會被鎮守的真神境強者發現,那后果自然是不必多說了。
流云古殿外。
“命劫?”
看著大道陣法上方的瞎野鬼,女魃不敢有所行動,只得下令讓眾人向后退去。
如今流云古殿除了瞎野鬼,便只剩前來護陣的上古圣人,可即使有數位大能鎮守古殿,也無法確保那瞎野鬼不會突然暴動。
“諸位同族,結陣!”
“堅持住,大殿下來了?!?p> 女魃渾厚中飽含信任的悠長話語傳進了一眾守軍的耳中。
…………………………
微生竹剛踏入太和殿,里面繚繞的魔氣便驟然凝滯。
十二尊魔神分坐于玄鐵寶座之上,燭火在他們猙獰的面具上投下斑駁暗影,燭芯爆出的火星落在黑曜石地面,轉瞬便被冰冷的石面吞噬。懸著的青銅鎖鏈纏滿暗紫色符咒,隨著魔神們的呼吸輕輕晃動,發出“叮叮”的脆響。
唯有中央那尊紫金王座空著,王座扶手盤踞的九頭魔龍在暗光中張著獠牙,仿佛在無聲地咆哮——那是歷任尊主的位置。
“赤獻還在朱崖海?”左側首位的魔神率先開口,她的聲音像是兩塊燒紅的烙鐵在摩擦,“極淵里的老東西偏執了萬年,此刻進去怕是要攪出亂子?!闭f話時,她指尖飄浮的血珠落在地面,瞬間暈開一朵妖異的魔花,又迅速被石縫中滲出的魔氣蝕成青煙。
微生竹拂去衣袍上的塵埃,玄色的華服在魔氣中漾開一圈淺淡的漣漪。她剛從朱崖海回來,袍角還沾著古殿附近特有的灰黑色苔蘚,那苔蘚在魔氣中微微蠕動,像是無數細小的蟲豸。
“極淵入口的封印松動,我們進去未必是壞事。”她望向殿外,透過雕花窗欞能看到禁地古殿的輪廓,那座千年古殿此刻正被一層淡金色的光暈籠罩,光暈中不時閃過裂紋,如同將碎的琉璃。
“當年封印是由仙族圣人與魔族合力布下,或許他們能找到癥結。”
“癥結?”右側的郁壘冷笑一聲,指節敲擊著王座扶手,發出“咔噠”輕響。他座位旁堆著數個頭顱,顱骨眼窩中跳動著幽藍妖火,隨著他的動作,火焰忽明忽暗,“我看癥結就在仙族!若不是他們當年背信棄義,何至于讓封印成了懸在咱們頭頂上的利劍?”
殿內頓時響起一片附和,魔氣翻涌得愈發狂躁,卷起地上的骨屑與灰燼,在半空凝成旋轉的黑風。
微生竹正欲開口,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符文破碎的“噼啪”聲——那是天機閣特有的防護結界被強行撞開的聲音。天機閣長老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青色的長老袍被血污浸透,發髻散亂得像一蓬枯草,往日里總是捻著的龜甲此刻碎成了數片,尖銳的邊緣割破了他的掌心,血珠順著指縫滴落在地,與石面的魔氣交融成詭異的紫黑色。
“尊主,極淵異動,流云古殿消失了!”長老跪倒在地,膝蓋撞在石面發出悶響,他的聲音抖得像風中殘燭,每說一個字都帶著劇烈的喘息,“魔族子民們突然靈力反噬,凡修習過仙族術法的子民……經脈盡斷,已經死了上千人了!”他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布滿血絲,眼角還掛著未干的淚痕。
“云中闕那邊,連剛出生的魔嬰都沒能幸免,他們體內的魔氣像是被點燃的燈芯,順著血管將軀體燒得尸骨無存?。 ?p> 這話如同一道驚雷劈進大殿,十二魔神齊齊起身,玄鐵寶座在他們的巨力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有些椅腿直接陷入堅硬的黑曜石地面半寸深。
雪姬猛地一拍扶手,一道血色氣浪撞在殿頂,震得梁柱上的符文簌簌作響,那些用朱砂混合魔血繪制的符咒紛紛炸裂,化作點點血光。
“什么!”她咆哮著,脖頸上暴起的青筋如同蠕動的血色蚯蚓,“仙族當年可是保證功法不會影響魔族子民的核心,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不是核心……”長老咳出一口血,血沫濺在胸前的衣襟上,他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卷染血的卦書。卦書邊緣已經焦黑,顯然經過烈火灼燒,卻被人用靈力強行護住才得以留存。
“這是老身三個月前算出來的卦象,卦象顯示流云古殿消失,魔族子民將再也不受魔氣侵蝕之痛,誰料……誰料竟是催命符!昨日還好好的子民,今日清晨就倒在血泊里,七竅流出來的血都是滾燙的,像是剛從滾油里撈出來一般!”
郁壘瞳孔驟縮,他曾見過那卦書的樣式,米白色的絹布邊緣繡著天機閣特有的星軌紋,此刻卻被暗紅色的血漬浸染得模糊不清。
“拿過來。”郁壘拾起卦書,指尖剛觸碰到布料,便感到一股陰寒的靈力順著指尖攀援而上,與體內的魔氣劇烈沖撞。他悶哼一聲,指腹瞬間泛起一層白霜,又迅速被魔氣蝕成青黑色。書上的字跡在魔氣侵蝕下漸漸扭曲,露出底下隱藏的細小符文——那是典型的仙族禁制,用金粉混合著晨露繪制,看似溫和如春日細雨,實則會在體內魔氣運轉時悄然逆轉經脈流向,如同在血管里埋下倒刺。
“是仙族的手筆。”微生竹將卦書拾起,青色的靈力驟然爆發,在掌心凝成一團青焰,將其燒成灰燼?;覡a飄落在地,竟詭異地凝結成一張人臉的形狀,轉瞬又被穿堂而過的陰風吹散,“他們改良了禁術,借著流云古殿的消失好混淆視聽,就是要讓我魔族自相殘殺。”
郁壘踏前一步,枯瘦的手指指向殿外,他的指甲泛著青灰色,如同淬了毒的匕首:“仙族欺人太甚!屬下愿帶十萬魔兵踏平不周山,將那些偽君子挫骨揚灰!”他說話時,座位旁的白骨突然劇烈震顫,顱骨的嘴部開合著,發出無聲的贊同。
“不可!”神荼厲聲喝止,聲音在大殿中回蕩,震得燭火劇烈搖晃,“此刻開戰正中他們下懷。反噬之事來得蹊蹺,定是有人在暗中布局,若我們貿然出兵,只會落入圈套。你忘了百年前的‘北溟之戰’?就是因為急于復仇,才讓三萬魔兵被困在陣中,活活被靈力燒成了焦炭!”
“那你說怎么辦?”雪姬雙目赤紅,周身血氣幾乎凝成實質,在她腳下匯成一汪血池,池中游動著無數細小的血蟲,“眼看著子民一個個死去,難道就眼睜睜看著?方才我收到消息,連南境的蓬萊居都出現了反噬,那里的石人皮膚開裂,流出的不是魔氣,是帶著腥味的血水!”
殿內再次陷入死寂,燭火搖曳中,能聽到眾魔神壓抑的喘息,以及殿外傳來的隱隱哭嚎——那是守在殿外的魔侍在低聲啜泣,他們的親友多半也在北境,此刻怕是已遭不測。
微生竹走到殿中央,目光掃過十二尊魔神,靴底踩過地上的灰燼,留下淺淺的腳印。遠處的古殿方向忽然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什么重物坍塌,隨即又歸于沉寂。
“天機閣掌管三界典籍,此事由他們而起,理應由他們查清源頭。”微生竹的聲音平靜了些,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云長老,靈力反噬是從哪里開始的?”
云鏵顫抖著回答:“是、是北境的極惡之淵,那里的魔民最先開始修煉仙族術法,也是最先出現反噬的……”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極惡之淵入口附近的風里都帶著血腥味,谷口的那棵千年枯樹,昨夜竟開出了血色的花,果實掉在地上,還長出了人臉!”
“北境……”微生竹沉吟片刻,極惡之淵靠近仙族邊境,常年有商販往來,谷中布滿天然的溶洞,正是藏匿蹤跡、散播消息的絕佳之地。
她轉身看向右側,“浮玉,你速帶一隊精銳前往北境,關閉兩界通道,把魔嬰帶回祭壇好生看護,切記不可驚動邊境的仙族守軍?!?p> 浮玉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輕風,卷著幾片黑色的羽毛:“屬下領命。”話音未落,便已消失在殿外,只留下空氣中殘留的風聲。
“神荼、郁壘?!蔽⑸裼挚聪蜃髠葍扇?,“你們二人分別鎮守東西兩境,嚴查境內所有仙族人,一旦發現即刻關押,同時安撫子民,切勿引發恐慌。西境的兇獸最近正值‘換皮期’,那些山野精怪本就性情暴躁,若是得知此事,怕是會引發暴動?!?p> “哼,便宜了那些仙族。”郁壘雖有不滿,卻還是抱拳領命,轉身時周身的鬼氣撞在殿柱上,留下一陣刺骨的寒意。神荼也點了點頭,座位旁的白骨自動排列成一道骨橋,載著他向殿外走去,骨節摩擦的“咯吱”聲在殿內回蕩。
殿內魔神漸漸散去,只剩下微生竹和云鏵。微生竹走到窗邊,望著殿外沉沉的夜色。魔界的月亮是血紅色的,此刻正被烏云遮蔽,只偶爾漏出幾縷慘淡的紅光,將遠處的斷魂林照得如同鬼影幢幢。林中的妖樹在風中搖曳,枝椏間懸掛的骷髏頭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在為死去的魔民哀悼。
“云長老?!彼鋈婚_口,聲音低沉,“天機閣向來嚴謹,為何在之前沒有算出今日之事?”窗臺上凝結的黑色冰霜在她說話時輕輕碎裂,露出底下深綠色的苔蘚。
云鏵臉色發白,嘴唇哆嗦著:“此事……此事或許與閣中一位新晉的長老有關,他三年前從仙族邊境而來,自稱是流落在外的魔族遺孤,帶著一本古籍獻上,說能助魔族重新封印極淵……”他從袖中掏出一塊玉佩,玉佩上刻著天機閣的掌令印記,“這是他的身份玉牌,昨日我去尋他時,只在房中找到這個?!?p> “仙族來的修者?”微生竹眸色一沉,接過玉佩。玉佩入手冰涼,上面的印記已經被人用靈力抹去,只留下淺淺的凹痕。
“看來我們之中,早就藏了外族的眼線。”
她想起三年前那位修者初來時,曾在大殿外的廣場上停留片刻,當時廣場中央的“鎮仙石”突然發出一陣微弱的白光,只是那時誰也沒在意。
她轉身看向云鏵,眼中閃過一絲冷冽:“傳我命令,封鎖天機閣,徹查所有人員,尤其是那位新晉長老,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閣中收藏的典籍需逐一檢查,看看是否還有其他被動過手腳的功法。”
云長老領命退下,長袍掃過地面的灰燼,留下蜿蜒的痕跡。大殿內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下燭火燃燒的“噼啪”聲。
微生竹走到空著的紫金王座前,指尖輕輕拂過冰冷的扶手,扶手上鑲嵌的魔晶在暗光中閃爍,映出她凝重的面容,這王座空置了百年,魔界無主,才讓仙族有機可乘。那極淵的老鬼活了萬年都沒強行破除封印,興許就是因為早就知道會有今日。

榭承安
修者,長老,掌令稱號靈感都來自艷遇十六叔,俺們三更天就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