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韻找的房子在郊區,距離城區要坐十多分鐘地鐵。
秦以珊今天要考科目二,就沒陪江霧冉一起來了。
出了地鐵站,江霧冉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拿著手機看導航。順著導航的指示,她拐進一條柏油小路,路旁的棕櫚樹枝葉交錯,空氣中混雜著花草的清甜,偶爾有幾聲鳥鳴。正值清晨,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
低矮的洋房隱在綠植間,這里是洛港富人的養老圣地,在這附近還有一些供外地人旅游的度假村。
走著走著,一扇鐵藝大門出現在眼前,大門上,藤本月季順著門的紋路肆意攀長,橘黃色的花卉在夏日驕陽下盛開著。
就是這里了,她拖著行李箱走到門前,摁響門鈴。
“來啦!”
不過片刻,一個臉上長滿雀斑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跑來開門,她探出個頭來,眨著明亮的大眼睛問:“姐姐你姓江嗎?”
“是的呢。”江霧冉摘下防曬帽,蹲下身溫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你好可愛呀。”然后從衣兜里掏出一把糖果。這是她常備的應急品,她有低血糖。
小女孩盯著五顏六色的糖果,猶豫片刻后只挑了一個粉色的,然后跑進院子里大叫,“外婆!是那個姓江的姐姐來了!你看,這是她給我的糖!”
“你又貪嘴了。”一個中年女人迎出來,自然白去的銀發燙著時髦的卷,“小江啊,快進來。”宋蘭熱情地招呼著,笑意在臉上漫開,眼角皺紋帶著歲月沉淀的溫度。
“阿姨好!”
“我外婆說你上個星期就會來的。”小女孩咯吱咯吱嚼著糖果,童言無忌道,“我們等你好多天了。”
江霧冉回想起,跟江韻通電話已經是上個星期的事了。這些天,她一直跟著秦以珊到處閑逛,忙著熟悉洛港的環境,所以耽擱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直到現在才來找住所。起初她還擔心,房東會不會介意自己來晚了,好在宋蘭看起來十分和善。
“有事耽擱了。”江霧冉有些不好意思。
宋蘭笑得眉眼彎彎的,年輕時指定是個美人,她語氣輕松:“沒事,多給我幾天時間幫你收拾房間也好。”
踏入院子,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郁的花香。院子不大,卻被收拾得很干凈,一側擺放著一排木質花架,和一張古樸的木質桌子,桌上放著幾支剛剪下來的鮮花,另一側是宋蘭自己種的蔬果。
“好漂亮的院子!”江霧冉由衷感嘆,她好久沒見過這么有生活氣息的地方了。
這話一出就把宋蘭逗樂了,“哈哈哈,我還怕你們年輕人不喜歡這種風格,嫌老氣嘞,看來是我想多了。”
“小江姐姐,我外婆種的番茄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小女孩仰著小臉說道。
說完,她麻溜地扎進小菜園,挑了三個又紅又大的番茄,用衣服兜著,鉆進了廚房,估計是去洗了。
宋蘭看著江霧冉瘦巴巴的胳膊,忍不住心疼道,“你這孩子太瘦了,想吃什么告訴阿姨,阿姨中午給你們做。”
“我都行的,我不挑食。”江霧冉見宋蘭這么熱情,不好意思說自己平常控制體重,幾乎不吃肉。她想著就放肆一次兩次,胖一點也沒關系。
“愛吃雞肉不?中午給你們做土豆燜雞胸肉。”宋蘭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給沉寂的客廳添了點聲響。
“愛吃!”
“那我先出去買菜啦,你陪慧慧玩玩,對了,你的房間在二樓,叫她帶你去。”宋蘭交代完,拎起門邊的菜籃子出去了。
“姐姐!番茄我切好了!”安佳慧舉著盤子沖過來,西紅柿被切成了小塊,還插著竹叉。
“小心點,哇塞!這是你切的呀,好棒呀!”江霧冉用食指在她鼻尖的雀斑上輕刮,然后拿起一塊番茄送到唇邊咬下,酸甜的汁液漫過舌尖,很清新。
“姐姐,你喜歡看什么電視呀,我最喜歡看《爆笑蟲子》。”小女孩趴在地毯上狂按遙控器,“吃餅干不?我外婆做了焦糖餅干。”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睛發亮,“我會用手臂放屁!要教你嗎?”
江霧冉被逗得發笑。
窗外的月季在風里輕輕搖晃,花瓣墜在木桌上,落下溫柔的嘆息。
“姐姐我們去樓上吧,去看看你的房間!”安佳慧拽著江霧冉的袖口往樓梯口跑,擦得油量的木質臺階被兩人踩出細碎的吱呀聲。
“你慢點,我們要摔跤了。”江霧冉一點勁兒沒使,全靠安佳慧一身牛勁拽著走。
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虛掩著門,薄荷綠的門簾被風吹得輕揚,江霧冉推開門,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花香。
“這是外婆給你鋪的床!”安佳慧撲到床上,馬尾掃過藍白格子床單,又撲到窗臺前,“上個星期她擦玻璃的時候,說你是女孩子一定會喜歡花的,所以每天都給你房間換最好看的花。”
窗臺上果然擺著個陶瓷花瓶,插著三只淡紫的月季,旁邊擺著兩個毛絨絨的大型玩偶。
“這些娃娃是你的嗎?”江霧冉伸手戳了戳熊耳朵。
“送你了,喜歡嗎?”
江霧冉抱起一只淺棕色小熊,由于一直放在窗邊,絨毛都帶著陽光的氣息,暖烘烘的。
“好軟呀,我好喜歡。”
她蹲下身,從床底拖出江韻寄在這里的行李,足足兩大包,還有一個大行李箱。一打開行李箱,白襯衫從內層的拉鏈縫露出一角。
忽然聽見樓下門鈴響了。
“慧慧,有人在按門鈴。”
安佳慧趴在窗臺往下看,拍手笑起來:“是時哥哥,他又來了!”
院子外站著個穿白襯衫的男人,陽光穿過他挺直的身板,影子被拉得細長。江霧冉跟著安佳慧一起下樓了。鐵門打開的瞬間,兩人同時認出了對方。
時矜斯微卷的發梢鍍著金邊,眼尾的淚痣在陽光下淡化成了淺棕色,他抬眼對上江霧冉的眼睛,搶在她打招呼前喉結微動:“你的手鏈……”
“沒事,找不到了就算了。”江霧冉下意識后退半步,“先進來吧。”
“不是的,手鏈找到了,我忘了。”他跨進院子時帶起一陣風,混雜著他身上的青檸香水味。他掃過江霧冉放在院子的行李箱,問:“你住這兒?”
“嗯。”江霧冉點頭,發絲被風吹得輕晃。
“明天上午十點,把手鏈給你。”
“不急,有空再——”
“沒空,我很忙。”他打斷她的話,語氣卻緩下來,“只是明天順路。”
安佳慧抱來三罐汽水,“荔枝味的給姐姐,哥哥你喝檸檬味的。”
時矜斯輕敲安佳慧的頭,接過汽水,他指尖拉開易拉罐發出輕響,汽水氣泡在陽光里炸開,碎成星芒。
安佳慧晃了晃汽水,拉環怎么也拉不動,急得鼻尖雀斑皺成一團,正要準備上牙咬。
真是個急性子。
江霧冉見狀輕笑一聲,屈指拉開手里的汽水,遞給她,“你喝我的。”
安佳慧歡呼著仰頭灌了口,腮幫鼓得像倉鼠。
“慧慧——”宋蘭的呼喊聲從院外傳來,伴隨著塑料袋摩擦發出的沙沙聲。
“門沒鎖。”安佳慧正在品析手里的汽水,顧不上幫宋蘭開門。
“啪嗒。”門開了,宋蘭一眼瞥見客廳里坐著的三人,眉梢揚起慈愛的笑:“這么熱鬧呀。”
宋蘭拎著剛買的菜進了廚房,聲音混著洗菜的水流聲:“你們都在這吃午飯吧,我買了好多菜,有蝦有排骨,冰箱里還有雞胸肉。”
“好。”時矜斯余光瞥見安佳慧正躲在窗簾后面,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他悄咪咪走到她身后,看見她在摳墻皮,乳白墻面已經被她鑿出了幾個小坑。
時矜斯挑眉,朝廚房喊:“小慧在扣墻皮!”
安佳慧拔腿就往外跑。“跑什么?”時矜斯攔在門口,賤嗖嗖地給她拽回來。
“兔崽子!”宋蘭從廚房沖出來,解下圍裙就抄起電視柜上的竹條子,安佳慧嗷嗚一聲躲到江霧冉身后。
“姐姐救我。”安佳慧用還沾著墻灰的手捏住江霧冉胳膊,往她身后竄。
“上個月才補的墻,又摳!”安佳慧被宋蘭從江霧冉身后扯出來,宋蘭揚起竹條狠狠落在她手板上。手腕粗的竹條子,幾條子下去,她不哭也不求饒,估計天天挨打早就打皮了。
“疼不疼?”宋蘭問她。
“不疼!”安佳慧明明臉都疼紅了,還是說不疼,真是頭犟驢。
“不疼是吧,那我就打到你疼。”宋蘭見她說不疼,舉起竹條就要再補幾下。
“算了算了,不準有下次了。”江霧冉拉過安佳慧,用臂彎把她護在懷里,示意宋蘭算了。
時矜斯正倚著門框,賤嗖嗖地嘲笑安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