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彈出一條娛樂推送:“梁曉為導演新作《棕櫚之夏》電影版已全陣容官宣,清純系鄰家妹妹女主‘溫漾’引發熱議!”
江霧冉看到“梁曉為”三個字,遲凝地點開。
這不就是她上周拒絕的那部文藝片嗎?才過去幾天,角色就全定檔了,這速度跟趕場子似的。
繼續下滑頁面,女主定妝照就蹦了出來,挺清純的,的確有幾分“鄰家妹妹”的氣質。然而報道配文卻寫得十分刁鉆:“溫漾童星出道近十年始終不溫不火,此次搭檔“拍誰誰紅”梁曉為導演,是咸魚翻身還是繼續粘鍋?”
有人拼命想紅,就有人看“紅不了”的熱鬧。更令人不適的是這條帖子下面的評論:
網友a:聽都沒聽過這人,一看就是沒吃過演技的苦,出道十年仍是新人。
網友b:xion這么大,演校園少女?
……
看到這里,江霧冉很后悔點開這篇帖子,她摁息手機,閉上眼消化剛剛那些不堪入目的字句。假如那天她沒有拒絕出演這部電影,那么此刻被釘在娛樂砧板上砍的,就是她了。
身為模特的她并非不明白,只要出現在大眾視野,就肯定難逃輿論的侵蝕,但演員要承受的惡意往往比之更露骨,更讓人難以承受。骨子里的清高讓她抗拒被置于娛樂版的放大鏡下評頭論足,那些帶著窺探意味的目光和臆測,遠比鏡頭定格和冰冷的T臺更令她不適。
時矜斯把車停在步行街旁,江霧冉往窗外一看,眼皮都差點得痛風。這條街前幾天她和秦以珊來過,東西都貴得以為鑲了金,普通的炒飯能賣到一兩百,不過味道是一絕的。
“死嘴會吃。”她腹誹,這少爺今天是要讓她下血本。
“我們到了,gogogo。”時矜斯下車替她開車門,“你來過這里嗎?這里東西真的很好吃。”
“我知道。”江霧冉看了眼微信余額,暗暗計算了一下——若這少爺善待她的話,應該能“活過”今天,明天乞討。
“江——霧——冉。”時矜斯拖長尾音叫她名字,然后指著櫥窗里的泡芙,“我要吃這個。”
江霧冉順著看過去,瞳孔猛地收縮,好家伙,還沒拳頭大的泡芙一個就賣50。此刻她非常后悔答應請時矜斯喝奶茶。
等等,奶茶!她朝飲品欄看去,瞬間心涼半截,一杯不加糖的檸檬水居然賣68!其他飲品價格就沒有下100的。
那時矜斯還怪“貼心”。
“你要吃幾個?”江霧冉硬著頭皮問。
“4個吧,湊個兩百塊,不過分吧?”時矜斯腳上像踩了彈簧一直蹦,沖她笑。
江霧冉第一次見他笑成這樣,很詭異。
兩百塊倒也在江霧冉的預算范圍內。“不過分。”這話既是回應他,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她話音未落,時矜斯又得寸進尺地指向另一櫥窗里的蛋糕卷:“這個我也想吃,你一起買了吧?”
標價268的蛋糕卷靜靜躺在櫥窗里,江霧冉看著標價腦子空白了半秒,然后沒好氣問他:“你中午沒吃飯嗎?”
他一個順勢靠在墻上,看著她慢悠悠道:“沒吃飽,沒一個愛吃的。”
江霧冉:“……”合著在宋蘭那狼吞虎咽扒飯的人不是他唄,現在在這說沒一個愛吃的,忘本的東西。她心里翻了個白眼暗罵道:“沒吃飽去死。”
但轉念一想,時矜斯畢竟是豪門出身,或許這類消費在他眼里再正常不過,何況他還幫自己找到了手鏈,怎么說也得拿出點誠意感謝他吧,于是她咬咬牙點頭了,“那行吧,這下總夠了吧?”
“夠了。”他忽然笑得燦爛,對店員道,“幫我們把這四個泡芙和那個蛋糕卷稍稍熱一下,我們在這吃。”
“好的,這里是468,掃這邊。”店員小哥微笑著推來收款碼。
江霧冉指尖懸在付款界面,五百塊,對于她這種對飽腹要求不高的人來說,照原先樊州的物價,夠吃半個月了。
時矜斯撐在柜臺上看她付款的表情。
潛意識告訴她,他絕對是在故意犯賤,但是看著那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硬是把罵人的話咽了回去。誰讓自己答應請客呢?
“叮——”支付成功的提示音響起時,她聽見自己的錢包在滴血。時矜斯像沒事人似的進店找座位。
她嘆口氣,捏著小票跟進去。
“快坐。”時矜斯拍拍身邊的空位,沖她笑。他眼睛亮得過分,卻透著股賤勁,這更加證實了他就是故意的。
江霧冉把小票甩在桌上,在他對面坐下。坐了不到兩分鐘,便摸出煙盒起身了。
“去哪?”
她不想理他,推門走到店外的梧桐樹下,摸出打火機點燃香煙。尼古丁滲進肺腑,可算找回點真實感。
兩個女生從她旁邊經過,夸她長得好看腿也長。
遠處傳來街頭藝人的吉他聲,不著調的歌聲混著甜膩的食物香氣飄過來,她低頭看鞋尖,不知何時踩到了一坨奶油。“嘖。”
煙燃到濾嘴時,她掐滅煙頭扔進垃圾箱,抬眸間,眼前忽然冒出個人影——時矜斯不知什么時候站在這里,不聲不響怪嚇人的。
“在對面給你點了杯西瓜冰。”他把紙袋晃得沙沙響,“買一送一的。”
不喝白不喝,江霧冉接過,拽掉紙袋取出里面的西瓜冰,指尖觸到杯壁的涼意,抬眼正撞上時矜斯壞笑的模樣。
“你笑一天了,不怕爛嘴?”她罵道,然后給西瓜冰扎上吸管,喝了一口,滿滿的芝士奶油。她咬著吸管的動作頓住,舉起西瓜冰一看,除了杯底有幾片碎西瓜,上面全是厚厚的奶蓋,喝了這杯抵她好幾天的脂肪量了。
“五倍芝士奶蓋哦,愛不愛喝?”時矜斯揣著答案問她。
說不愛喝,他會爽,要是罵他,他會爽死在這。
所以她淡定地又喝了幾口,祈禱明天一早蹲坑這些會順著剛才咽進肚子里的臟話一起拉出去。舌尖的甜膩驟然翻倍,混著尼古丁的余味在口腔撞出詭異的齁感。
“愛喝,謝了。”她聲音里多了絲氣音。
陽光穿過她微卷的睫毛,在眼瞼投下陰影,纖細白皙的脖頸因吞咽而輕輕滾動。時矜斯抿了抿唇,忽然覺得自己這些惡作劇有些自討沒趣了,他抬手擋住斜射過來的陽光,說:“進去吧,外面曬。”
江霧冉詫異盯他:“你都黑成這樣了,還怕曬?”不知是不是因為對著時矜斯,她覺得自己嘴變毒了。
“嗯,怕曬。”他眼底藏著笑,卻垂下了眸。他走過去推開玻璃門,撐住門扇等江霧冉進去。
她沒理他,徑直走進店里,坐回原先的位置。
時矜斯還停在柜臺邊等他那幾塊蛋糕卷和泡芙。站了一會兒,不知店員是怕他個子太高擋生意還是怕他累著,從旁側拖來張高腳椅示意他坐著等,他坐下后,長腿伸得能把過路的人絆死——不像是累了舒展腿腳,就是存心犯賤。
“您的蛋糕卷和泡芙熱好了,請取餐。”店員小姐摁響柜臺上的取餐鈴。
時矜斯端著那一大盤食物回來,還拿了兩個小盤子,他切下一片蛋糕卷擺到盤子中間,指尖抵著盤沿推到江霧冉面前。
“嘗一點吧,不會胖的。”
彼時江霧冉正低頭刷著梁曉為新片的通稿,聞言她斜了一眼桌上那杯還剩三分之二的西瓜冰,不,確切的說是奶油冰。
“我連這個都沒喝完。”
“別喝了,太膩了。”他把那杯西瓜冰推到一邊。
江霧冉將手機放下,桌子發出一聲悶響,“你點的,你還知道膩呀?”
時矜斯不看她,也不說話,又把盤子往她面前推了一下。
盤沿碰到她手臂那一瞬,她立即抽走,身子往椅背一靠,“不吃,我怕糖尿病。”
“不甜。”
“不吃。”江霧冉用同樣的語氣重復一遍。
他眉峰微挑道:“你的兩百塊誒,不心疼?”
這話終于令江霧冉眼皮一跳,她瞪他:“你就拿了一副刀叉,我怎么吃?”
這話在時矜斯聽來,等于江霧冉已經半消氣了,他眼底的笑意又濃烈了幾分,像接到圣旨般噌地站起來,幾步跨到柜臺前取刀叉。
其實江霧冉根本沒生氣,她只是有些煩時矜斯一波接一波的惡作劇,又蠢又幼稚。
她心底是不喜歡被捉弄的,換作別人,她早就罵出口了。
望著他站在柜臺的背影,模特的職業習慣讓她不自覺打量起他的身段比例——他身高絕對夠了,頭小,肩線平直,腿還長,光是站那就是標準的衣架子,偏生還有張好臉。
時矜斯回來時,手里除了刀叉,還多了一杯氣泡水。鋁罐凝結的水珠順著他指縫,流到他手背的刺青上。
刺的一串英文,被水漬洇開看不清內容。
“氣泡水,青檸味。”他把刀叉和氣泡水擱在她餐盤前,在她對面坐下。
江霧冉抬眼看他,見他臉上沒了壞笑,但是仍然不想喝他買的東西。她執起刀叉,切了一角蛋糕卷送入口中,他沒騙她,的確不甜,但是咖啡味濃得發苦,她不解他怎么喜歡吃這么苦的東西。
她本能地蹙了下眉,卻在咀嚼間品出一絲榛子的甜香,越嚼越有回甘。
她垂眸又切了一塊。
時矜斯盯著她切蛋糕卷的動作,嘴角悄悄揚起:“怎么樣?好吃嗎?”
“……還行。”
“快夸我,夸我挑甜品眼光好。”
江霧冉沒接話,抽了張紙扔過去,“睫毛上有奶油,趕緊擦了,別人以為我在跟傻子吃飯。”
時矜斯一愣,拿起紙巾蹭了蹭右眼,“擦掉了嗎?”
她不說話,就這么看著他。
他又擦了一遍。
見他擦錯了位置,江霧冉輕嘆一聲,放下手機又抽了張紙巾,指尖隔著柔軟的紙巾,輕輕撫上他的左眼睫毛:“是這只眼。”
時矜斯故意將臉往前傾了傾,連呼吸都不敢太重,卻還是不經意嗅到她手腕淡淡的護手霜香氣。
“好了。”確認他睫毛上的奶油擦凈,江霧冉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繼續低頭刷手機。
“你在刷什么?”
江霧冉直接把手機推到他眼前,語氣帶了幾分感慨:“就這個電影,我一個星期前剛拒絕演女主角,今天居然就全定檔了。”
隨著她指尖滑動,再往下瀏覽,時矜斯就看到一個熟人了——溫漾。
“要不是這個女生頂替我成了女主角,我媽還不一定放過我。”
時矜斯挑眉,不動聲色地掩飾住眼底的笑意:“這么看,這倒成了件好事?”
他心里暗自竊喜,畢竟溫漾能進組,可是他暗中運作的結果,沒想到竟誤打誤撞幫了江霧冉一把,這種隱秘的關聯,讓他心里生出莫名的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