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暉像是透了進去，樓閣內仿佛充斥著模模糊糊的霧。

　　站在門外往里看，讓人看不真切。

　　少虞等人甫一踏入，身后的朱紅色大門‘砰’地一聲合上，將那片荒蕪的沙漠隔絕在外。

　　明危拉了拉門，“師尊，出不去了。”

　　這是完全沒給進入的人后悔的機會。

　　“那就另尋出口。”

　　話音剛落，眼前好似撥云見霧，景象逐漸清晰起來，寂靜無聲的樓閣內頓時響起陣陣悅耳絲竹聲。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熏香味，氤氳的香氣使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整座樓閣不知共有幾層，只能見中央天井將一層和二層打通相連。輕紗簾幕從二層垂下，把整個空間劃分成一個個獨立的小天地。朦朧的簾幕后，可見數名女子或撫琴或下棋，或載歌或載舞。

　　百味橫生，各有情趣。

　　這樣喧鬧生動的場景，在蒼涼的沙洲中出現更是顯得越發詭異。

　　“這些人是真的嗎？”

　　楚湘看呆了，愣愣地問。

　　“是不是真的，去看看就知道了。”

　　少虞毅然掀開紗簾，便有一人迎了上來。

　　“看幾位面生，都是從境外來的新客吧。”

　　來人身段姣好，面似牡丹，手中團扇輕搖，眼波流轉，笑盈盈地劃過他們四人。

　　最終落在中間的少虞身上。

　　“我是這兒是主管云雀，你們可以叫我雀姨。你們是想在一樓大堂，還是樓上雅間呢？”

　　少虞不動聲色地反問。

　　“大堂如何，雅間又如何？”

　　雀姨團扇半遮面，彎了眼尾。“其實沒什么區別，全看客人的喜好。大堂熱鬧些，雅間清凈。”

　　分明只是在向他們介紹，可少虞卻覺得她話中有話。

　　少虞眸光一轉。

　　“既如此，那就大堂吧。第一次來，也好多瞧瞧，畢竟也不知道下次還有沒有機會再來了。”

　　雀姨團扇下嘴角輕揚，“是啊，也許只有這一次機會了呢～幾位隨我來吧。”

　　她腰肢一扭，扇面挑起簾幕帶著他們往里走。走過之處兩側的女子皆面上帶笑，朝他們微微頷首。

　　連神經最大條的楚湘都感覺有點不對勁。

　　她和明危走在少虞和容止淵后面，兩人并肩而行，她頭歪過去，壓低了聲音。

　　“師兄，你有沒有覺得她們笑得怪瘆人的？”

　　明危目不斜視，神情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現在你的直覺倒是挺敏銳的，如果剛才也這么聰明就好了。”

　　楚湘：“剛才？什么剛才？我不是一直挺聰明的嗎？”

　　明危：“……嗯，聰明。”

　　但不多。

　　雀姨帶著四人到大堂正中間，“幾位就在這吧，這里視野好，可以更好地欣賞接下來的表演。”

　　“表演？”

　　少虞眉梢一挑，狀似好奇地問。

　　“沒錯，每次有新客來，我們都為新客準備表演，定是不會讓你們失望的。容我先去準備一下，幾位稍等。”

　　雀姨扭著纖細的腰肢離開了，順便帶走了大堂里的其他女子。

　　剛才還在一片歡騰之聲的大堂里，剎那間安靜下來，靜得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怎么都走了？”

　　楚湘四處張望。

　　“要給我們準備什么表演啊？”

　　明危：“等著就是了。”

　　“我這不是好奇么……”

　　少虞坐在他們倆前面，她視線沒從雀姨離開的方向移開，傾身靠近邊上的容止淵。

　　“有發現什么嗎？”

　　這里本就香氣撲鼻，熏得容止淵頭昏腦漲的。

　　少虞陡然湊過來，近在咫尺。

　　他猝不及防地呼吸一滯，腦袋越發地混沌。

　　“你……說什么？”

　　“我問你有發現什么嗎？”

　　少虞沒察覺容止淵的異樣，又問了一遍。

　　“沒。”

　　容止淵晃了晃腦袋。

　　“暫時沒發現。”

　　“我也是，但我總覺得接下來會發生點什么。那個雀姨看似正常，但感覺有點不對勁。”

　　容止淵只看到她的嘴一張一合，根本沒把她說的話聽進去。

　　“你別說了。”

　　他連忙移開視線，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點。

　　莫名其妙被罵了的少虞，皺眉看他，這才瞧見他有些奇怪的表情。

　　面色潮紅，呼吸急促。

　　像是在拼命忍耐著什么。

　　“你怎么了？”

　　“我沒事啊……”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是沒事嗎？”

　　少虞轉身去看明危和楚湘，見他們倆都面色如常，放下心來。

　　容止淵抹了把額頭沁出的汗，“我就是覺得有點熱。”

　　他伸手拿起桌案上的茶盞，將里面的水一飲而盡，快得讓少虞都來不及阻止他。

　　“誒……這兒的水你還敢喝？”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明明知道這里面有多危險，他怎么沒意識到這一點？

　　容止淵聽到少虞的話，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干了什么蠢事。

　　他兩指聚氣，在胃部和喉間點了兩下，將剛剛喝下去的水吐了出來。

　　“是我大意了。”

　　他剛才就是覺得很熱，口干舌燥的，渴得他想喝點水緩解一下，不知怎么地就把桌上的這杯水喝了。

　　不過確實有用，就算吐出來了但身體已經沒有剛才的那種燥熱感了。

　　舒服多了。

　　少虞覺得容止淵大概是魔界少主當久了，仗著自己修為高就為所欲為，沒什么值得他顧忌的東西。

　　所以才忽略了這些細節。

　　“放心，接下來我肯定更加小心謹慎。”

　　少虞：“你最好是。”

　　沒一會兒，空蕩的大堂響起宛轉悠揚的琴聲。

　　剛才那群女子換了身裝束，魚貫而出。

　　清顏白衫，青絲墨染，彩扇飄逸，若仙若靈。

　　仿佛這里不是秘境陣法之中，而是到了東洲的秦樓楚館里。

　　驟然，簫聲驟然轉急。

　　舞女們輕舒長袖，身軀隨之旋轉，愈轉愈快。忽然從地上翩然飛起，玉手揮舞，數十條藍色綢帶輕揚而出，大堂中好似泛起藍色波濤。

　　忽地，一紅衣女子從二層凌空落在那綢帶之上，纖足輕點，衣決飄飄，宛若凌波仙子。

　　“哇……”

　　楚湘仰著頭，發出贊嘆聲。

　　“好漂亮。”

　　然而，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有毒。

　　少虞并沒有沉浸在美妙的舞蹈之中，她緊盯著最后到場的那名紅衣女子，越看越覺得有些眼熟。

　　直到她翩然落地，藍色綢緞翻涌成波濤，間隙中她看清了那張臉——

　　是尹夢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