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王爺進(jìn)宮。

　　王府內(nèi)，官吏幕僚門客一眾，聚在大廳，由長史邱朝梓發(fā)紅包，發(fā)表新年講話；丫頭婆子長隨小廝由王嬤嬤領(lǐng)在偏廳講話，也發(fā)新年紅包。

　　年前年后，沈如意一共得了近半兩銀子，她們高興了，作為主人或是主管之人，看到銀子跟水一樣流出去，不知作何感想。

　　但這些跟沈如意這種粗使丫頭沒關(guān)系。

　　快到中午飯時(shí)，新年講話才結(jié)束。

　　新年第一天，王府提供了一頓豐富的午飯，不僅飯管飽，還有暖身的羊雜湯，沈如意喝了一小碗，要不是冷了，估計(jì)味道不錯(cuò)。

　　吃完午飯，三五成群各自去玩了，聊天的聊天，玩雙陸的玩雙陸，圍爐喝茶的喝茶，整個(gè)王府，也就這一天，眾人最松馳。

　　沈如意沒朋友，準(zhǔn)備回偏房窩在屋內(nèi)。

　　吳憂帶安旬過來，請她去屋舍坐壁爐前喝茶聊天，被她拒絕了，“昨天晚上守夜，今天有些困，我想回去補(bǔ)個(gè)覺。”

　　“一個(gè)人守夜？”

　　當(dāng)然沒守，沈如意不想跟姓吳的走的近，就是找個(gè)借口回屋。

　　剛騙走了吳、安二人，阿花又過來找她玩。

　　沈如意對她一直是客氣疏離，小姑娘還是滿臉笑意，“阿意，新年好。”

　　“新年好。”她光朝對方笑笑，不知說什么。

　　阿花卻很熱情，伸手給她一把松子，“冬雙姐姐給的，炒得可香了，你嘗嘗。”

　　小姑娘太熱情，新年第一天不好拂了人家好意，沈如意接過，“謝謝。”客氣完又不知道說什么。

　　阿花大概也感覺到了，尷尬的笑笑，“要是喜歡吃，過兩天我跟姑娘們出去，給你買一斤回來。”

　　進(jìn)了內(nèi)院有個(gè)好處，要是大丫頭們想出府，小丫頭們也可以跟著沾光出去逛逛。

　　“好，到時(shí)給你錢。”

　　正月里窩屋里，有松子磕，確實(shí)不錯(cuò)。

　　昨天夜里的雪很大，王府立在皚皚白雪之中。

　　灰墻黛瓦，王府院落一進(jìn)又一進(jìn)，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diǎn)綴，整個(gè)王府氣勢烣宏、富麗堂皇。

　　一路上又與認(rèn)識的幾個(gè)丫頭婆子聊了幾句，回到小屋時(shí)，她的布鞋都濕了，趕緊撥了撥火塘，讓火旺起來。

　　脫下鞋子，伸手伸腳去烘。

　　還好沒有差事，真是太冷了。

　　從初一到正月十五，一半時(shí)間有差事，一半時(shí)間整日都窩在小屋里。

　　去前院當(dāng)差，王府熱鬧，讓人感覺這是新年；宅到小屋里時(shí)，關(guān)上門，把一切都阻隔在外，沈如意好像生活在孤島之中。

　　但她并不感覺空虛寂寞無聊，用簡易粗糙的食材做出可口的美食，一邊吃，一邊透過門縫，或是看白雪飄零，或是讓陽光照進(jìn)小屋，享受大自然光線帶來的溫暖。

　　正月初九，阿花送松子給沈如意，“初一吃中飯，我看你挺喜歡羊雜湯的，看到街上有賣，給你帶了一陶罐羊雜，阿意，不嫌我多事吧？”

　　沈如意笑笑，“阿花有心了。”

　　第一次聽到阿意叫她名字，阿花羞澀一笑。

　　大冷天，小姑娘送松子，拎羊雜，沈如意過意不去，把錢塞給她，“今天晚上就在我這里吃過再回去。”

　　這還是阿意第一次邀請她，阿花高興的小臉都紅了，“不……麻煩你吧！”

　　“我自己也要吃。”

　　“那……那我就不客氣了。”

　　以前每次來敲阿意門時(shí)，都能聞到屋內(nèi)食物的香氣，她想一定很好吃。

　　羊雜即羊下水，包括羊心、肝、腸、肺以及羊血等，是寒冷地區(qū)常見的傳統(tǒng)風(fēng)味小吃，做法有很多種，可湯可菜。

　　沈如意把陶罐里的食材倒到木盆里，有羊心、羊肺、羊血、羊腸等，不是整的，都是切碎過的大雜燴。

　　大冷天也不做別的，就燉個(gè)羊雜湯吧。

　　緊閉的木板窗臺上，缺口小陶罐里小蔥長得正嫩，她掐了一小把葉子，又切了一小塊姜，從墻角土里掏出一個(gè)蘿卜，又找出囤的香葉等大料，手腳麻利的做起羊雜湯。

　　洗凈羊雜，在鍋中倒入適量清水燒沸，放入羊雜，加入香葉、八角、蔥絲、姜片、蒜瓣、鹽等，熬煮羊雜。

　　熬煮的時(shí)間，沈如意用白面做了手搟面，細(xì)細(xì)的，勻稱的像是機(jī)器做的一樣，非常美觀，看得阿花驚嘆連連，“阿意，你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廚娘吧？”

　　只有富貴人家才能養(yǎng)得出這么出色的手藝。

　　沈如意笑笑。

　　等面搟好了，羊雜湯也熬好了。

　　沈如意撈了一大陶碗干的出來，把湯留在鍋里，切了一把蒜葉撒到陶碗里，瞬間，紅的羊血，綠的蒜葉，紅白相間，色香味俱全。

　　阿花嘴里的贊嘆就沒停過，“又香又好看，阿意太厲害了。”

　　沈如意把面條放進(jìn)羊湯里，咕嘟咕嘟，坐在邊上，等面條變熟，立即盛起。

　　一人一碗。

　　在面上撒了些蔥花點(diǎn)綴，綠白相映，賣相極好。

　　“阿意，就憑你的手藝，不管是食肆，還是酒樓，你肯定會是最好的廚娘。”

　　沈如意笑意淡然，“冷了就不好吃了。”

　　美食當(dāng)前，阿花也顧不得羞澀，埋頭大碗，呼嚕呼嚕，吃的相當(dāng)歡實(shí)。

　　第四個(gè)飯搭子。

　　沈如意眉眼彎彎，也低頭大口大口享用美食。

　　寒冷的冬天，吃頓羊雜，再加上熱氣騰騰的面條，還有什么比這更滿足的呢！

　　一頓胡吃海喝之后，阿花靠在床邊，沈如意靠著小桌子，二人都不自覺的往后倚，一副饕餮滿足的樣子。

　　阿花甚至用手捋了捋鼓起的肚子，“阿意，你做飯真好吃。”吃的她都走不動了。

　　一個(gè)黃昏，小姑娘這話已經(jīng)夸過N遍了。

　　沈如意淡然的望著屋頂發(fā)呆消食。

　　阿花沒得到回應(yīng)，歪頭看向沈如意，看到桌上放著一本書，還有一張紙，她好奇起身，走到小桌邊，“阿意，你會寫字？”

　　“嗯。”沈如意歪頭看了眼，心道，忘了收起來，但也沒什么，知道就知道吧。

　　阿花抿了抿嘴，“阿意，能幫我個(gè)忙嗎？”

　　“嗯？”

　　“幫我寫封家書？”她說，“今天跟姑娘們出府，我看到有驛站可以送家書。”

　　沈如意只望了她一眼，就起身坐到小凳上，“你說，我寫。”

　　“多謝阿意。”阿花雙眼晶亮，立即說道，“阿娘，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