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一來盧力坐小巴回南閣酒店時,距離南閣百米外的有風徐來酒店的一個房間里,馬欣把臉浸在洗面池里,反復數次,才用毛巾擦去臉上的水,對著鏡子看,雙眼紅腫依舊。
有三年多沒有和吳運馳出來旅游了,這次出游,雖不是馬欣提議的,卻是她極力促成的。
因為這兩年她明顯覺出了丈夫對自己的疏離,他加班的次數越來越多,和朋友們聚餐的頻次翻倍,而夫妻間的房事,他卻毫無興趣,偶爾有,也顯得很應付。
最明顯的異常,就是在家里他接電話時總是去另一個房間,或陽臺。
一旦馬欣出現在他身邊,他的語調就會立刻提高:“行!明天到單位再細說!”這樣讓馬欣一聽就認為他在接聽工作電話的誤導。
次數多了,馬欣自然起疑。
出來的這兩天,他電話不多,卻捧著手機一直在聊微信,馬欣瞟見過一眼,微信頭像是個絡腮胡子,這就更反常了,哪個男人會和另一個男人聊得這么熱火朝天?
在玫瑰園那天,他接聽電話時躲得遠遠的,一聊就是十幾分鐘,連一向話很少的劉潤楷都打趣他:“不會是玫瑰仙子鉆進你手機里了吧?”
吳運馳有點尷尬,目光迅速看向馬欣,說:“通知我開會呢,我不得找人替會嗎?”
昨晚,吳運馳去洗澡,馬欣想翻看他的手機。
但是,她沒找到手機!
無名之火騰地在她心頭燃燒起來,她用力敲衛生間的玻璃門。
關掉花灑,里面的吳運馳不耐煩地說:“洗澡呢!等一會兒!”
“你洗澡怎么還帶著手機!”馬欣的語氣已然不善。
“有工作!”水聲響起,吳運馳不再搭理她。
兒子戴著耳機還在玩游戲,渾然沒有察覺在房間里來回踱步的母親周身環繞著熊熊火焰。
十幾分鐘后,吳運馳穿著浴袍走出衛生間,手機就斜插在浴袍的口袋里。
“讓我看看你的手機!”馬欣張開雙臂攔在他面前。
吳運馳一臉匪夷所思地看著她:“可笑,窺探別人的隱私就這么理直氣壯嗎!憑什么讓你看,你的手機為什么不讓我看?”
一聽這話,馬欣直接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你隨便看,密碼是201366.”
這是兒子的生日。
“我沒那么無聊!”吳運馳一臉的不屑,一屁股坐進了窗前的沙發里,抽出兩張紙巾去擦耳朵里的水。
“那你告訴我,玉玉是誰?”馬欣的眼睛瞪著,窗外的霓虹燈在她雪白的、肌肉抖動著的臉上忽明忽暗,那模樣看著有點嚇人。
吳運馳看著她,有點氣急敗壞:“你還是偷看我手機了吧?玉玉怎么你了?你管她是誰呢?”
沒想到對方如此厚顏無恥,馬欣氣得哆嗦:“我能看到你的手機嗎!你的手機像你的腎一樣片刻不離身!我是聽到你接電話時叫的玉玉!那賤腔,讓人聽著惡心!你敢不敢告訴我她是誰?你不說,我現在就回去,我到你們局里去打聽,我還不信她能飛了!”
吳運馳“唿”地起身,指著馬欣的鼻子,咬牙切齒地說:“你敢!”
說完,開始穿衣服。
“你干什么去?你去哪兒?”馬欣的話出嘴就消失于空氣中,因為吳運馳根本就不搭理她,穿好衣服拉門就往外走。
馬欣搶在他前面,用力關上門,并用身體擋在門前,有點歇斯底里:“不許走!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你就不許走!”
兒子吳桐站在馬欣對面,臉上的表情是厭惡的、憤怒的。
這次出游,是吳運馳的發小劉潤楷夫婦提議的。
劉潤楷是中學老師,教體育的,上周替另一位體育老師代了幾堂課,本周可以調休。
他妻子和他同一所學校,是后勤人員。
吳運馳這些年事業上志得意滿,不到四十歲,已經副處八九年了,目前打算再往上進一步,到其他單位擔任一把手。
他和馬欣說過,現在能推心置腹的朋友,也就只有劉潤楷了。
住宿時劉潤楷提議他和吳運馳一個標間,馬欣母子和自己妻女各一個標間。
馬欣不同意,執意自己三口定一個套間,套間一夜的房費是兩個標間的價格,她不在乎,覺得這都是小錢。
此刻,她后悔了,因為她實在不愿意讓兒子看到父母的爭吵。
吳運馳是背對著兒子的,見到馬欣兇惡的眼神突然變得惶惑,他扭頭看見了兒子,怒氣也變成了不安,但是,他仍低聲而固執地對馬欣說:“讓開!”
見馬欣不動,他咬著牙一把把她拽開,胖胖的身體此刻變得很靈活,閃身出去了。
馬欣追到走廊,即將罵出口的:”王八蛋!”三個字,被幾個晚歸的住客堵回到咽喉。
馬欣頹然地進屋關上了門。
“你們離婚吧,別整天吵吵了,我們同學里好幾個爸爸媽媽都離婚了,我無所謂的!”攙扶住渾身顫抖的母親,吳桐說。
馬欣吃驚地看著兒子,眼淚決堤而出:“離婚,離婚了他立刻就能給你找個后媽!”
“咋,你不打算要我?”目前的眼淚讓兒子的嘴軟了,他抽出幾張紙巾:“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你這樣子也不差啊,他找,你也找,找個高富帥,氣死他!”
用兒子遞來的紙巾捂住眼睛,馬欣心里百感交集:“傻兒子!這世界上,誰也沒你的爸媽對你好!唉,你快去睡吧,明天咱們還去騎馬呢!”馬欣勉強地擠出笑容。
到凌晨,吳運馳還是沒回來。
馬欣忍不住打他的手機,卻被他接連掛斷,幾次之后,他索性關機了。
想著從戀愛到結婚,與吳運馳這十三年的感情,再想想盧力,馬欣不禁悲從中來,往事不堪回首啊!
把頭蒙在被子里,馬欣無聲地哭了。
清晨,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一把抓起手機,來電的不是吳運馳,是劉潤楷的妻子,她叫馬欣母子下樓去吃早飯。
“嗯,你給吳運馳打電話了嗎?”馬欣問。
“潤楷打了,你家吳運馳說遇到個老朋友,今天他不和咱們去馬場了。”劉妻說。
握著手機呆了呆,馬欣說:“我不舒服,不下去吃飯了,馬場,我也不去了,辛苦你們帶著吳桐去吧。”
劉妻沒有掛斷電話,和丈夫低語了幾句,然后說:“這樣吧,今天我們也不去馬場了,吃完飯我們開車帶著吳桐去游樂場,你就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咱們再去馬場。”
吳桐走后,馬欣再次撥打吳運馳的手機,再一次被他掛斷。
這一瞬,馬欣突然開始覺得怕了,吳運馳的決絕,是不是意味著,他打算結束這個婚姻呢!
怎么辦?如果他真的要離婚該怎么辦?
她知道,吳運馳當一把手是指日可待的,即便他會去一個小的局委任職,自己也能榮升一把手夫人啊!
陪著他十幾年,一直在為他步步高升培土施肥,眼看桃子熟了,自己怎么能把摘桃子的位置讓給別人呢?
“才擔任實職兩年,他就開始尋花問柳,離婚?沒那么容易,我馬欣也不是好欺負的!他要是把事兒做絕,大不了魚死網破!”這樣恨恨地想著,馬欣打算下樓去看看自家的車是否還在。
如果吳運馳開車回邊西了,那問題可真就嚴重了!
“你行不行啊?不然我留下陪你?”打算下去吃早餐的吳桐不放心地看著母親。
馬欣把兒子的棒球帽戴在他頭上:“去吧,好好玩兒,我睡一覺就好了。”
計算著劉潤凱他們四個應該已經出發去游樂場了,馬欣開始洗臉化妝。
眼睛還是很腫,雖然這是在山上,未必就能碰到熟人,愛美的她還是戴上了墨鏡和帽子,穿了條平時不怎么穿的,適合在海邊穿的,長及腳脖兒連衣裙下樓了。
走進停車場,她輕輕舒了口氣,自家的車還在來時停放的車位上。
坐進車里,她瞬間迷茫了。
去哪兒呢?
吳運馳肯定還在山上,自己開車出去散心,假如看不見車,他誤會自己開車回市里了,夫妻間的矛盾就會進一步激化。
“算了,還是別開車了。”下車后,馬欣沿著停車場北邊的樹蔭漫無目的走著。
突然,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自東北方向停車場走來。
是吳運馳!
他難道剛才回酒店了?
他,這是來找自己的嗎?
馬欣把身體往一輛越野車后隱了隱,看手機,并無未接來電。
吳運馳昨晚沒走遠,在有風徐來東邊的嘉城賓館開了房間。
得知他又和馬欣吵架了,獨自在別處開了房間,陶雨興奮地說:“我去山上吧?”
吳運馳呆了呆。
陶雨是自己的下屬,有丈夫和女兒。
他們之間是從打乒乓球開始的。
吳運馳年輕時乒乓球打得不錯,這些年忙于應酬,很久沒摸過球拍了。
那天午飯后無聊,晃悠到了局辦公樓頂樓的健身室,遠想在跑步機上走一會兒再回辦公室午休的。
“吳局,在這兒可很少見到您啊!”陶雨笑嘻嘻地說。
陶雨也就三十出頭的年紀,長得不算漂亮,身材保持得很好,性格活潑開朗,局里的男士們都喜歡和她開玩笑,因為你不逗她,她會逗你。
吳運馳笑著說:“這不是想練成你的魔鬼身材嘛!”
說著,他指指跑步機。
陶雨晃晃手里的拍子:“聽說您乒乓球打得不錯,怎么樣,教教我?”
見吳運馳猶豫,她笑:“等小秦一來,您就可以自由了,先陪我熱熱身唄?”
她這樣一說,吳運馳也就不好推辭了。
盡管很久沒摸過乒乓球拍,但是基礎在,幾個回合之后,吳運馳的感覺就回來了。
半小時后,小秦熱烈的掌聲終于讓揮汗如雨的吳運馳有了下臺階,他氣喘吁吁地:“不行了,再打下去我就只剩撿球了。”
擦著臉上的汗,陶雨和小秦異口同聲地說:“吳局,您深藏不露啊,乒乓球打得這么好!”
一個月后,在送陶雨回去的路上,在吳運馳的車里,他們越界了。
突破那條界限之后,再見面,他們想的也就只有那事兒。
可是,市里的賓館他們不敢去,怕遇見熟人。
周邊縣城的賓館就成了他們幽會的場所。
但是開車去縣里來回得四五個小時,陶雨就在一個老小區租了一小套房子做他們的安樂窩。
每次在窩里約會,他們都選擇在晚上,偷偷摸摸的分別去,生怕撞見熟人。
隨著與吳運馳交往的深入,陶雨和丈夫之間本就不和諧的關系愈發的雪上加霜了。
盡管小心再小心,一次深夜在出小區時,還是門口遇見了進門的,局里的另一位副局長夏適航。
顯然他認出了吳運馳的車,主動打開車窗打招呼:“喲!吳局,你怎么來這兒了?”
吳運馳只好說:“來朋友家坐坐,怎么,你住在這兒?”
“我父母住在這兒,他們出去旅游了,讓我來看家。”夏適航從上班起就在這個局,年逾五十的他真是一步一個腳印,用了二十多年時間,從科員走到今天。
而對兩年前空降到局里的這位年輕副局長,夏適航一直對其保持著敬而遠之的態度。
“雨雨,先別下樓,剛才在小區門口碰到夏適航了。”一出小區,吳運馳立刻給陶雨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