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心意和分寸
接到蘇婉電話的時候,霍凌惜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這座燈火通明的城市。屋里老舊的唱片機正在播放著音樂,霍凌惜一身紅色吊帶長裙,手拿盛了小半杯紅酒的高腳杯。
一梯一戶的大平層,霍凌惜置辦的房子在最頂層。
她喜歡站在高處俯瞰一切的感覺。
一切盡在掌握才不受制于人。
從客廳的這一面落地窗能看到大半個京市,想要看到這棟樓正面的樓下,則是需要到客廳另一面的落地窗。
于是接到電話后,霍凌惜輕挑一下眉頭,往另一邊落地窗走去。
樓下果然停著一輛黑色的車。
不是之前送她回來的那輛。
隱隱能看到車里坐著人。
停在樓下差不多有半個小時了么,堂堂京市褚家當家人時間倒是空閑。霍凌惜無聲地笑了下,放下手中酒杯拿上手機就開門下了樓去。
車上只有褚縛時一個人。
他是獨自開車過來。
車窗原本就是滑下的,有人從樓上下來,車上的人就止不住看過去,所以霍凌惜一從樓上下來,車上的人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她。
看到她的瞬間,車上的人有些愣住。
不是為她居然會發現他還特地下了樓來。他沒有刻意隱藏行蹤,又在這里停了有些時間,會被發現很正常。
他愣住只是被女孩此時的樣子晃了下眼。
她很瘦,但身姿高挑身材很好,一襲紅色吊帶長裙,一頭長及腰間的墨發在細微的夜風下飛揚。她站在路燈下一笑,明艷亮眼。
女孩子穿得這樣少,他一直這么盯著看未免有些失禮,褚縛時稍稍移開了目光。
只是稍稍移開,女孩明顯已經看到他,也看出了自己已經知道她看到了他,他直接全然回避視線也失禮。
所以他還是能清楚地看到女孩朝他這邊走來。
“褚少,晚上好啊,這么晚了褚少在這里是等人嗎?”
霍凌惜站在距離車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離得很近,車里的人抬眼就直接對上了她的視線。
“晚上好。”他說。
沒有再避開視線,只是這次他的眼睛倒是沒有失禮地到處亂瞟。
“我在這里也有套房,最近因為公務都會住在這邊,想著霍大小姐也住這兒便過來打聲招呼,到了樓下才想起來我還沒有霍大小姐的聯系方式。”
“啊,是我疏忽了,說好的要感謝褚少,居然都忘了和褚少交換聯系方式。”她笑得明媚也應得坦然,大大方方絲毫不扭捏,“褚少電話多少,我給你撥個號存一下號碼。”
褚縛時看她一眼,報了一串號碼。
霍凌惜拿手機撥號。
車上傳來手機振動的聲音,褚縛時拿起手機當著霍凌惜的面存了號碼,霍凌惜不小心瞥到他存的備注是“霍大小姐”,中規中矩。
于是霍凌惜也存了一個“褚少”。
“褚少既然來了,上樓坐會兒?”
“改天吧,今天很晚了,不合適。”褚縛時沒有猶豫就回。
他們并不是多親密的關系,大晚上去一個獨居女孩的家,不合適。
他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霍凌惜也不堅持,只是笑笑:“那就這么說話?”
褚縛時看了眼她身上過分單薄的衣著。
她模樣太亮眼了,偶有路過的人都會不自覺將目光投在她身上,九月的夜里雖說還不算冷,但也有幾分涼意,便說:“夜里涼,霍大小姐不嫌棄可上車來說話。”
這是不打算短短幾句話就結束交談的意思了。
對視幾秒,霍凌惜一笑,轉到另一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上去。
“有件事我需要向霍大小姐坦白。”
剛坐上車的霍凌惜聞言一愣。
坦白?
什么事需要在他們這樣只見過三面都尚不熟悉的關系之中用上“坦白”二字?
褚縛時側過頭看著她,說:“近來外面都在傳霍家剛歸家的大小姐失蹤,我想著那天是我送霍大小姐來的這里,總歸有些不放心,就借著同為小區業主的便利調看了三棟周圍這幾天的監控,想要看看我將霍大小姐送到這里之后你有沒有離開過。”
霍凌惜住的這棟樓正是三棟。
這倒是讓霍凌惜有些意外了。
不可否認,褚家二少是個教養很好的人,但他絕對不是什么菩薩心腸,更不會多管閑事。兩面之緣,順路送她一程已是仁至義盡,居然會因她的“失蹤”做到不惜調看小區樓幾天監控的地步。
算上今天,她失蹤也有三天了。
取整了算,一天二十四小時,三天就是七十二個小時。
想要從七十二個小時的監控里找到一個人是否曾出過樓,必須是一直盯著監控才成。要知道三棟周圍的監控可不止一個,褚縛時便是沒有親自逐幀去盯監控而是派了人去,那也是要費不少工夫的。
早知道那天她就直接給對方留個聯系方式了,她當時不是沒想到交換聯系方式,只是覺得才見過兩面就問對方要聯系方式難免顯得有些唐突,想著以后多見幾面再留也不遲。左右她人在京市暫時不會離開,有的是機會再碰面。
“褚少和江家小少爺是朋友,沒有我的聯系方式,想必要查到我具體住在三棟哪一層并不是什么難事,既是要確定我這幾天有沒有出過門,褚少為什么不直接查我的住址著人上門去看?”
“不是沒想過。”
褚縛時說,“但是不妥。”
他當然想過,三天時間,京市關于霍家大小姐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有人憐她遭遇,有人笑她活該,也有人單純看熱鬧。
這些人都只知霍凌惜被親生父親流放到鄉下老家生活十二年,三次高考失利才被接回京市;只知她剛回來第二天去給過世的母親掃墓就被人暗中使絆子讓司機將她獨自一人丟在墓園,自此失蹤。
然而有些消息其他人探不到,他卻能探到一二。
他無意中接到消息,霍凌惜在鄉下老家的這十二年疑似是失蹤了十年,是在回京市的前一晚才找回的老家。
這就解釋得通那位霍小夫人為什么大半夜讓司機駛車去老家了。
失蹤十年,十年前霍凌惜才十歲。
一個十歲的小姑娘是怎么走丟的?他見過小時候的霍凌惜,五六歲的小孩就聰明又機靈,沒道理十歲了反而變蠢笨。
十歲,她自己走丟?
不太可能。
不是自己走丟,那又是怎么走丟的?
走丟這十年她又是在什么地方過著怎樣的生活?居然將一個原本那么明朗鮮活的人變成現在這樣。
除了這些,他還得知一點別的事。
比如那天霍家的司機將她一個人丟在墓園以及后來那些跟蹤的車,都疑似出自她父親霍凱龍之手。
不知所蹤十年歸來,迎接她的不是親人的熱淚盈眶滿心歉疚,而是藏于笑容之下猝不及防的算計,她心中該是何感受。
這種情況下,她突然鬧了失蹤,很難不讓人擔心她會不會有什么意外。想要弄清楚她到底有沒有事,查到她的具體住址直接上門去看最簡單快捷。
但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想到近來僅有的兩次接觸霍凌惜留給他的印象,褚縛時就直接否定了。
直覺告訴他此事不能做。
霍凌惜看著他,笑盈眉眼:“讓褚少費心了,我只是想躲幾天清凈,沒什么事。”
有關心,且先不論他這份關心是出于同情還是其他,單憑他為這份關系愿意有所行動,這份心意就值得感激。而他有所行動又不過分探究觸及別人底線,這個分寸感就更加分了。
不愧是褚二少,霍凌惜想。
沒白費她這些年多次出手幫他。

荢璇
不好意思今天來晚了點。 昨天臨時有事出門沒來得及上傳稿子,今天回來才上傳。 明天見~ 明天還是早上七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