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渺緊緊咬著唇瓣，她沉默片刻，默默讓開。

　　“既然周娘子想坐，那便讓給周娘子了。”她起身，正要招呼侍從搬來新的桌椅。

　　周歲云卻笑著撐著腦袋看她，“還真是當了公主表妹，連規矩都忘了呢。”

　　“從前你是怎么上學的，如今不記得了嗎？”

　　“你！”江渺咬牙切齒，狠狠瞪她。

　　周歲云卻絲毫不在意，挑了挑眉。

　　“你那位公主表姐怕是恨毒了你吧？還想給她惹事，讓她更討厭你？”

　　江渺怒意瞬間消散，她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還是侍女為她找了張椅子，她才憂心忡忡的坐下。

　　從前在文德堂，她每次都是校驗成績最好的那個。

　　可這些貴女們嫉恨，不過區區一個侍郎之女，敢跟她們搶才女的名號？

　　她們愈發排擠她，讓她坐在后排，甚至會故意撤了她的桌案。

　　盡管如此，江渺還是拼了命的讀書；她知道，文德堂的機會來之不易，不可浪費父母的一番好心。

　　她有些自嘲一笑。

　　還以為來了這弘文堂，還以為一切都會有所不同……

　　一顆石子，從腳邊滾過。

　　“渺姨姨～”

　　江渺驚愕抬頭，坐在前方的小姑娘朝她眨了眨眼睛，悄悄揮舞著小手。

　　“來～咱倆擠一擠，坐一張桌案～”葉馨如晃著腳坐在椅子上，唇邊還沾著糕點的碎渣。

　　她身量矮，這桌案對她來說委實有些高了。

　　江渺心中一暖。

　　她感恩的點頭致謝，連忙搬著凳子坐在了葉馨如旁邊。

　　夫子的課講的極好，江渺仍是聽得投入。

　　許是承了母親的衣缽，她素愛策論，每次講起這些匡扶社稷的道理總是格外認真。

　　教皇子公主的夫子，果然能講出很多不一樣的理論。

　　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夫子似乎在故意針對她。幾次三番提問，若不是有葉將時小聲提醒險些答不上來。

　　好不容易等到散學，江渺抱著書本，靜靜立在一側。

　　侍女說，不可直視這里的貴人們。

　　“渺姨姨，我們也要回去啦～”葉馨如笑著，拉了拉江渺的小手。

　　“明日，渺姨姨還跟我坐一張桌案好不好？”

　　渺姨姨跟她坐在一起，偷吃都有人打掩護了呢。

　　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啊眨，聲音像是化開的糖果一般甜美。

　　江渺笑著彎腰，很是感謝這個愿意給她一絲溫暖的姑娘。

　　她溫柔的幫葉馨如理了理鬢角的烏發，“多謝小公主愿意幫我。”

　　“咱們明日再見，好不好呀？”她并未正面回應。

　　江渺看得出來，葉馨如兄妹三人的處境也并不好，她不想連累無辜。

　　“渺姨。”葉將時微微拱手，朝向江渺行了一禮。

　　“我們該走了，渺姨照顧好自己。”

　　江渺連連點頭，回了一禮。

　　她見周歲云還在同夫子一同探討著什么，連忙背起書箱，準備悄悄離開。

　　“江娘子！”

　　周歲云不知何時已然走向她，她親昵的握著江渺的手，“走吧，你的幾位同窗今日便到了。”

　　“咱們，一同去接她們吧。”

　　話語驟然一冷，威脅之意絲毫不加遮掩。

　　江渺蹙眉，想甩開；周歲云卻冷冷一笑，捏了捏她的耳朵。

　　“你這耳朵，還想要嗎？”低聲幽冷，似是魔鬼呢喃。

　　“周歲云……我表姐是長公主……”江渺驚恐的哭了出來，她想退后，卻被周歲云死死抓住。

　　“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呢。”

　　周歲云拉著江渺就往學堂外走，“從前你那樣對你的好姐姐，她如今不殺了你就不錯了。”

　　“江渺，你不會還指望著她能救你吧？”

　　“你倒是看看啊，她將你送進學堂，可有吩咐人照顧你一二？不過我倒是小看你了，你竟然能跟那三個野種說的上話，還真是物以類聚啊。”

　　周歲云越說，越發刻薄。端莊溫婉早已消失不見，僅剩狠厲和厭惡。

　　“周歲云！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渺近乎崩潰的甩開她的手，哭著揉了揉發紅的手腕。

　　“你從前欺辱我就算了，如今為何還要窮追不舍？”

　　“你為何不能放過我……”

　　“放過你？”周歲云笑了出聲，“那誰來放過我呢？”

　　“憑什么你父母恩愛？我就不得安生？我不好過，你也休想獨善其身！”

　　她狠狠將江渺推倒在地，眼中一片猙獰，盡是恨意。

　　“你若是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再也不糾纏你了，如何？”

　　江渺狼狽的爬起來，揉了揉摔疼的手臂，倔強又不甘的望著她，“你又想做什么？”

　　“就像從前一樣吧。”周歲云從袖口摸出一包藥粉，強硬的塞給江渺。

　　“把這個，下到葉明凰的糕點里，我就再也不糾纏你了。”

　　“你瘋了！”江渺扔了藥包，震驚的瞪圓雙目。

　　“那可是長公主！給她下毒，你我有幾條命！”

　　周歲云絲毫不在意的歪了歪頭，“是你，不是我哦。”

　　她笑靨如花，目光卻像是狐貍一般，“只是瀉藥而已，又不會要命，怕什么？”

　　“從前你不是乖巧的很嗎？讓你去罵她，撕她的書，砸她的房間，你不都乖乖照做了嗎？”

　　“怎么如今怕了？怕她是長公主，殺了你嗎？”

　　江渺越發委屈，指尖狠狠嵌入掌心，掐的生疼，“你就不怕，我告訴長公主，一切都是你逼我的嗎？”

　　眼前越發模糊了。

　　這個像是花仙子一般乖巧的少女，是惡鬼。

　　再精致的皮囊，都遮掩不了早就黑爛糟透的心腸。

　　“那你盡管去啊，看長公主會不會信你。”周歲云笑容陰沉。

　　“是你自己打的她，也是你撕的書，就算我們逼迫你，你也完全可以不這樣做啊？你當公主傻嗎，看不清你的小把戲？”

　　“聽話一些，照我說的做。你父母對葉明凰那么好，她不會殺了你的。”

　　“姐妹反目的戲碼，你再演給我最后一次，我保證以后不為難你。”

　　周歲云搖了搖手中的荷包。

　　荷包精致清麗，繡著兩只大雁，還有一個小巧的‘窈’字。

　　那是她二哥的荷包！

　　“周歲云！”江渺氣急了，伸手就要去搶。

　　周歲云眼疾手快將手舉高，逗狗一樣戲謔低頭。

　　見江渺氣的昏了頭，兇巴巴的瞪她；她心中一惱，抬手給了江渺一巴掌。

　　“誰準你這樣看我的？是想你耳朵上多幾個耳飾嗎？”

　　江渺只覺臉頰火辣辣的。

　　又屈辱，又害怕。

　　她捂著臉頰，淚水落在指尖，暈染開那片新染的蔻丹。

　　“你對我二哥做了什么？”她聲音顫抖，有著幾分卑微的祈求。

　　“沒什么呀。”周歲云避而不答。

　　“他外出游學，現在就在我那位郡主姐姐的封地呢。”

　　“他的命，就在你手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