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帕子觸感柔軟，但那淡淡的血漬卻讓人心中生疑。

　　林小墨接過帕子擦手時，沈青冥突然說：“我讓人查了陸家的命案。“他的聲音放得極輕，“那宅子里死的人，十年前都在碼頭做過工——運過一批從南洋來的貨。“

　　林小墨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的腦海中快速思考著，回憶起祖父臨終前說的話，努力將這些案件與南洋貨物以及墨家守護的東西聯系起來。

　　她想起祖父臨終前說的話：“墨家人守的，是南洋來的兇物......“

　　“林姑娘？“沈青冥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

　　他從懷里掏出個牛皮紙信封，“這是我讓人整理的碼頭舊賬，或許能幫上忙。“

　　林小墨接過信封時，觸到他指尖的溫度——冷得像塊冰。

　　她抬頭看他，正撞進他的笑里。

　　那笑比晨霧更濃，比蛇形戒指更涼，像是早就布好了網，就等她自己鉆進來。

　　“林姑娘若有空，明日來聽戲吧。“沈青冥轉身往商行里走，月光白的長衫掃過滿地的麻雀尸體，“我讓人備了包廂，《白蛇傳》——最是熱鬧。“

　　林小墨捏著信封站在原地。

　　風掀起信封的一角，露出里面泛黃的紙頁，隱約能看見“南洋貨輪““沈記商行“的字樣。

　　她望著沈青冥的背影消失在門內，心口的昆侖玉佩突然發燙，燙得她指尖發顫。

　　遠處傳來黃包車的鈴鐺聲，陳長歌的聲音從巷口飄過來：“查完了？“

　　林小墨把信封塞進懷里。

　　她轉頭對陳長歌笑，虎牙在陽光下閃了閃：“沈少送了份禮。“她頓了頓，又補了句，“不過這禮，怕是要人命的。“

　　晨風吹過商行的鎏金招牌，“沈記“兩個字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像兩把懸著的刀。

　　林小墨望著那招牌，忽然想起祖父書房里那本被燒了半本的《鎮靈錄》——最后一頁畫著的，正是沈青冥指間那枚蛇形戒指。

　　林小墨與陳長歌沿著青石板路往回走，懷里的信封被她攥得發皺。

　　陳長歌瞥了她一眼：“沈青冥給的東西？“

　　“碼頭舊賬。“林小墨摸出信封抖了抖，紙頁間飄出半枚褪色的船票，“他說陸家命案的死者十年前都運過南洋貨。“她頓了頓，“我祖父提過南洋兇物，說不定和這有關。“

　　陳長歌的指尖敲了敲腰間的配槍：“要查的話，我陪你再去趟商行。“

　　話音未落，王管家突然從巷口奔來，氣喘吁吁：“林姑娘！我家少爺說有急事要見您，讓您務必回去！“他額角的汗混著之前的青黑，看著像塊瘀青的膏藥。

　　林小墨與陳長歌對視一眼。

　　她把信封塞給陳長歌：“你先去查船票，我進去看看。“

　　再進沈家商行時，朱紅大門的銅環泛著冷光，門楣的八卦鏡不知何時被擦得锃亮，鏡面映出林小墨緊繃的臉。

　　此時，她感受到一股與第一次進入商行截然不同的壓抑氛圍，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沈青冥站在正廳中央，月白長衫換成了玄色暗紋，腕間的沉香串不見了，蛇形戒指在指節上格外醒目。

　　“林姑娘來得正好。“他抬手示意丫鬟退下，檀香隨著門扉閉合淡了幾分，“我讓人整理了份東西，原想等你明日聽戲時再給——“他從案幾上拿起個燙金文件夾，封皮印著沈記商行的標志，“但現在看來，還是早說為妙。“

　　文件夾翻開的剎那，林小墨倒抽一口冷氣。

　　第一頁是陸家老宅命案現場的照片，第二頁是富豪宅邸青銅鏡的拓印圖，第三頁......竟是她上周處理的紅鯉潭水鬼案的卷宗。

　　每張照片邊緣都用紅筆圈著日期，下面一行小字：“沈記商行貨物到港第7日“。

　　“這些案子，都發生在我從南洋運回貨物之后。“沈青冥的聲音像浸在冰里，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仇恨和痛苦，回憶起十年前沈家三十口人慘死的場景，“你以為是兇物作祟？不，是我故意放它們出來的。”

　　林小墨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想起陸家老宅房梁上的符文，想起紅鯉潭里纏著水草的冤魂——那些本應被封印的邪物，竟是被人刻意釋放。“為什么？“

　　“因為它們該見光。“沈青冥的手指劃過照片上的死者，“十年前，這些人也見過光。“他突然笑了，眼尾的弧度比清晨更冷，“他們把南洋貨輪上的棺木當普通貨物運，把里面的邪物當玩笑。我沈家三十口，就死在那些'玩笑'里。“

　　林小墨想起祖父臨終前的咳嗽：“墨家人守的，是南洋來的兇物......“原來墨家守的，是沈家人的血仇。

　　“替天行道，總要付出代價。“沈青冥合上文件夾，推到她面前，“那些邪物吸夠了仇人的血，自然會反噬。而我要做的，是讓它們......“

　　“轟——“

　　一聲巨響震得房梁落灰。

　　林小墨踉蹌著扶住案幾，窗外的玻璃嘩啦碎裂，煙塵混著焦糊味灌進來。

　　那巨響如同炸雷一般，震得她耳朵生疼，煙塵嗆得她咳嗽起來。

　　沈青冥的玄色長衫被氣浪掀起，蛇形戒指在他指間閃了閃，像條突然驚醒的毒蛇。

　　“保護少爺！“王管家的喊聲響徹前廳，腳步雜沓中，林小墨看見二樓珍寶閣的方向騰起濃煙，三足鼎的輪廓在火光里忽隱忽現——那尊本該鎮邪的青銅器，此刻正泛著妖異的紅光。

　　沈青冥在混亂中抓住她的手腕，聲音卻比爆炸前更穩：“林姑娘，有些真相，不是你現在能承受的。“他的指尖觸到她心口的昆侖玉佩，“但你會明白的。“

　　林小墨甩開他的手，轉身往門口跑。

　　濃煙里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有人尖叫著“救火“，有人喊著“抓兇手“。

　　她撞開人群時，瞥見王管家正往珍寶閣方向擠，袖口里露出半截紅繩——和三足鼎上系的，一模一樣。

　　當她沖出門外時，陳長歌正攥著船票站在巷口，遠處警笛鳴起。

　　林小墨回頭望，沈家商行的鎏金招牌在火光中扭曲變形，“沈記“二字像被血浸透，正緩緩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