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的一幕幕在眼前閃過。

　　霍清努力隱去眸底的水光，再次抬起頭，臉上已恢復平靜。

　　他緩緩走到霍靈兒身邊，手掌落在她右手背，將那朵蓮形胎記一并覆入掌中。

　　“靈兒，”他聲音溫和得不可思議，“把武魂收起來吧。”

　　“爸爸，我的武魂……是白虎嗎？”

　　清澈的目光仰望父親，霍靈兒眼底充滿了深深的希冀。

　　“嗯。”

　　霍清不置可否地應了聲，輕輕按了按她的肩膀，

　　“孩子，這并不重要……”

　　他話未說完，只見霍江眸光一閃，竟搶先對霍靈兒‘安慰’道：

　　“白虎武魂，可是星羅帝國排名第一的武魂，比幽冥靈貓都厲害呢！”

　　“只不過，繼承了白虎武魂的女子都難以修煉。”

　　霍清眸色沉了沉，面對女兒充滿期待的眼神，他的神色變得凝重：

　　“靈兒你記住，這世上，沒有廢物的武魂，只有廢物的魂師。”

　　他這么說，是不忍傷了孩子的自尊心。

　　其實在他內心深處，他一點兒不在乎霍靈兒能否修煉。

　　相反，他更希望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她是老天爺在他最絕望的時候賜給他的禮物，他只想好好將她撫養長大，護佑她一輩子。

　　如果可以，這個秘密，他希望將永遠爛在自己肚子里。

　　·

　　一年后。

　　霍靈兒冥想完畢，推開房門，走到院里，對著池塘里的一株并蒂蓮發呆。

　　她很困惑，為什么爸爸不肯教她修煉？

　　她現在冥想的方法，還是她問了蘇成羽，他悄悄教她的。

　　“成羽哥哥，我九級了！”

　　身后傳來霍瑤嬌軟的聲音，她拉著蘇成羽瞥向池塘邊，越說越興奮，

　　“我爸爸說，等我突破了十級，就帶我們倆一起到星羅森林獵殺魂獸。”

　　“等我們有了魂環，就能成為真正的魂師了！”

　　蘇成羽應付地點了點頭，目光卻不由自主掃向靠在池塘欄桿邊的霍靈兒，

　　“到時候，讓舅舅帶靈兒一塊兒去吧，她也早就十級了……”

　　話未說完，就被霍瑤打斷，她不悅地懟道：

　　“我爸爸說了，白虎家的女子根本無法修煉，要了魂環也沒用。”

　　“再說，星羅帝國所有的白虎都讓白虎公爵家豢養起來了，星羅森林里根本不可能遇到。”

　　可蘇成羽目光卻不肯離開霍靈兒，他微微蹙眉，“可是……”

　　蘇成羽母親是霍家長女，他繼承了母親的武魂，從小在風影靈貓家，與霍靈兒、霍瑤一起長大。

　　霍瑤喜歡跟他一起玩，而他卻總是默默關注霍靈兒，惹得霍瑤愈發看不慣霍靈兒。

　　“成羽哥哥，你就別操心靈兒了！她呀，和咱們不一樣，她的武魂注定了她無法修煉，我爸爸說等她到了十五歲就為她安排婚事，讓她像普通人那樣嫁人生子，而我們，將來可是會成為真正的魂師，與她根本就不同路。”

　　霍靈兒聽到霍瑤的話，忍不住回過頭。

　　清澈的眼底閃著倔強的眸光，一字一句地對她說：

　　“總有一天，我也會成為一名真正的魂師，到時候，咱們比比誰厲害！”

　　霍瑤冷笑一聲，故作大方道：

　　“好啊，你想比，那就比，不用等到‘總有一天’。”

　　“你不是‘先天滿魂力’的天才嗎？來，讓我看看你這一年長進了多少？”

　　這一年來，霍瑤在霍江的幫助下，服用了一枚升魂丹，魂力增長迅速，而且，霍江還教了她實戰的‘貓影步’。

　　面對霍靈兒，她有十足的自信。

　　“不要！”蘇成羽拉住霍瑤，企圖搗糨糊，

　　“瑤瑤，好好的怎么可以打架？大人會說我們的……”

　　“哼，成羽哥哥，是她先挑釁我的，”霍瑤不樂意地推開他，生氣地道，“你到底幫誰？”

　　她不想再聽他廢話，一招‘風影流云’——整個人如黑影般竄了出去。

　　風影靈貓的速度雖比不上幽冥靈貓，但畢竟屬于敏攻系，在速度方面依然是斗羅大陸的佼佼者。

　　長長的青灰色貓爪自指尖彈出，毫不留情抓向霍靈兒背后。

　　霍靈兒沒有動。

　　她甚至還愣神了片刻。

　　當霍瑤的貓爪即將觸碰到她的后背時，她一低頭，注意到自己右手背上亮起了一層淡淡的紅光。

　　危險！

　　下一秒，

　　“嗷——”

　　白虎虛影剎那間在她身后綻放，一聲怒吼。

　　冰冷的邪眸凝視霍瑤，完全無視她的指尖在自己左肩落下五道抓痕，

　　虎爪輕輕一抬。

　　緊接著，猛地一巴掌落下，將霍瑤狠狠拍飛。

　　“瑤瑤！”

　　蘇成羽失聲驚呼。

　　只見霍瑤身子倒飛出去，重重摔倒，一口鮮血慘烈噴出。

　　此刻，她慘兮兮趴在地上，貓耳和尾巴都嚇得炸毛了。

　　下一秒，‘風影靈貓’的虛影再也維持不住，縮回了她體內。

　　蘇成羽震驚地瞥向霍靈兒。

　　一巴掌，她竟將霍瑤打成這樣！

　　附近的下人們聞聲，立刻紛紛趕了過來。

　　天啊，他們看到了什么？

　　霍靈兒左臂衣衫破裂，五道紅色抓痕赫然醒目，

　　而霍瑤……

　　她口噴鮮血，倒地不起，嚇得大家全都慌了神。

　　頓時，下人們亂作一團，趕緊扶起霍瑤救助。

　　——誰都知道，大小姐是家主的心頭肉，忙不迭立刻派人到都護府通知霍江。

　　·

　　一個時辰后。

　　霍江厲色盯著昂首挺立死不肯認錯的霍靈兒，怒喝道：

　　“你竟敢對堂姐下此狠手，風影靈貓家族容不得你這等殘暴之人！”

　　說著，他轉向霍清，目光灼灼地逼視，

　　“立刻把她送回白虎公爵府！她，本不該留在風影靈貓家族！”

　　霍靈兒緊咬下唇，輕輕搓著被戒尺打紅的手心，眸底淚光盈盈，卻倔強地不肯滴落，

　　“我沒有錯。”

　　自始至終，她只有這么一句話。

　　性子溫和的蘇成羽從不敢在大人面前插口，然而，此刻他望著霍靈兒隱忍的模樣，心中猛然一顫，大著膽子開口道：

　　“舅舅，這件事……靈兒和瑤瑤都有錯，我，我也不對，我當時應該及時勸阻她們的，您就再給靈兒一次機會吧。”

　　霍瑤剛哭鬧了好一陣，才讓霍江安撫得平靜下來，聽到蘇成羽這句話，她頓時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成羽哥哥，你何必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分明就是她先說要打我的，你為什么不幫我？！”

　　比起只看到結果的其他人，霍瑤才是最恐慌的那個。

　　她的眼淚并不是假裝的，她是真的害怕，內心恐懼到極致。

　　她必須立刻把霍靈兒驅逐出風影靈貓家，不然，往后的每一個夜晚，她一定會做噩夢。

　　剛才動手之前，她本以為霍靈兒不過是個狐假虎威的軟腳白虎，可當那白虎的利爪劈頭蓋臉拍下的一瞬，她整個人幾乎窒息。

　　霍瑤渾身戰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她……變了！

　　哪怕她的魂力還停留在十級，但她已不是一年前的霍靈兒了！

　　霍江自然見不得女兒受委屈，再次呵斥霍靈兒。

　　這一回，被霍清喝止了。

　　“行了，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說著，霍清轉向滿臉倔強的霍靈兒，不禁悵然。

　　他與戴宛皆性情溫和，兩人幾乎一生從不與他人起沖突，遇事能讓則讓。

　　這孩子……究竟像誰呀？

　　“靈兒，別害怕。”

　　他蹲下身子，直視霍靈兒清澈的靈眸，

　　“既然風影靈貓家容不下你，那咱們離開便是。”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將你送回白虎公爵府，那里會有你的血脈至親，但……未必適合你，而且爸爸也不能陪你去，二是前往史萊克學院，爸爸答應你會為了你而努力，爭取考入內院。”

　　霍江冷笑一聲，

　　“史萊克學院？你當史萊克學院是收容所嗎？那可是只收怪物不收普通人的斗羅大陸第一學院。”

　　兄弟倆已經拉下了臉，霍清也沒必要再忍讓，沉聲懟了回去，

　　“難道靈兒的武魂，還不能算是怪物嗎？”

　　他這輩子，什么都可以讓給霍江，但霍靈兒沒必要像他那樣。

　　他既然決定成為她的父親，那就要好好疼愛她一輩子，讓她做真正的自己。

　　霍清當然不會告訴霍江——

　　八年前，他剛突破魂帝，曾在史萊克城偶遇過海神閣的白老，當時白老看中他意氣奮發，一身正氣，想收他為徒，而他卻因答應了要和戴宛一起云游四海，婉拒了。

　　如今，不知白老是否還會接受他，但他為了霍靈兒，愿意試一試。

　　“靈兒，告訴爸爸你的選擇。”

　　霍清輕拍霍靈兒的肩膀，鼓勵她說出內心真實的想法。

　　“我選史萊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