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雨夜微光與指尖的溫度
福伯帶來的消息像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沈清璃心頭。林先生的觸手不僅深入西海城,更與海外宿敵勾結,圖謀的遠不止讓她身敗名裂,而是要她的命!這份冰冷刺骨的殺意,讓她體內的戾氣幾乎要破體而出。
然而,當陳默的身影帶著那個熟悉的、印著褪色牡丹花的保溫桶出現在門口時,病房里彌漫的肅殺和壓抑,竟奇異地被沖淡了幾分。
他今天來得格外早,夕陽的余暉還未完全褪去,透過窗子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暖金色的輪廓。依舊是那身洗得發白的工裝,右臂的石膏依舊礙事,但他臉上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興奮和期待,眼睛亮得像落入了星辰。
“沈小姐!”他聲音輕快,小心翼翼地放下保溫桶,神秘兮兮地從工裝寬大的口袋里又掏出一個用干凈白布包裹著的、方方正正的東西。“您猜今天是什么湯?”
沈清璃的目光從窗外沉沉的暮色收回,落在他身上,那冰冷的銳利不自覺地收斂了幾分。她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獻寶似的動作。
陳默也不在意她的沉默,動作麻利地打開保溫桶。一股濃郁醇厚、帶著獨特藥膳清香的雞湯味瞬間彌漫開來,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誘人。湯色金黃澄澈,撇盡了油星,里面浮沉著飽滿的紅棗、圓潤的枸杞和幾片切得極薄的參片。
“當歸黃芪燉老母雞!”陳默獻寶似的介紹,臉上帶著一絲得意,“我特意請教了樓下中醫館的老先生,他說這個補氣血、促愈合最好!燉了快五個小時呢!”他一邊說,一邊笨拙地用左手盛湯,動作卻比之前熟練了許多,顯然這幾天沒少練習。
他將盛好的湯碗小心地遞到沈清璃面前,然后,才鄭重其事地解開那個白布包裹。
里面是一本簇新的、硬殼封面的厚筆記本,和一個……用某種深褐色、質地細膩的巖石精心打磨成的書簽。書簽被打磨得光滑圓潤,邊緣處還保留著巖石原始的、如同流動云紋般的天然紋理,頂端鉆了一個小孔,系著一根樸素的深藍色絲線。
“這個……”陳默將筆記本和書簽遞過來,臉上帶著幾分羞澀和鄭重,“資料都整理完了,電子版在U盤里。這是……我手抄匯總的核心精華版,加了索引和批注,您看起來可能更方便些。這個書簽……”他拿起那塊巖石書簽,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面天然的紋路,“是我昨天整理巖芯樣品時發現的,是咱們西海城北麓特有的‘云紋板巖’。我覺得……挺好看的,就……就順手磨了一下。您看書的時候……可以用。”
**情感升溫點:**
沈清璃的目光落在筆記本上。封面是樸素的米白色,沒有任何多余裝飾,翻開內頁,映入眼簾的是陳默那熟悉的一絲不茍、工整有力的字跡。目錄清晰,重點數據用紅筆標出,旁邊是他簡潔專業的批注和分析。這顯然耗費了他大量的心血和時間,遠非“順手”可以形容。
她的指尖觸碰到那塊巖石書簽。溫涼細膩的觸感,帶著大地的厚重。天然的云紋在燈光下流淌著低調的光澤,深藍色的絲線質樸而安靜。它沒有金銀珠寶的璀璨,卻自有一種沉淀了千萬年的、沉穩而獨特的美。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悄然淌過沈清璃冰冷的心田。這份用心,超越了簡單的匯報工作,更像是一種……笨拙卻無比真誠的禮物。在這個充斥著算計和冰冷的病房里,這份來自地底深處的、帶著他體溫和心意的“石頭”,顯得如此珍貴。
“……謝謝。”她輕聲說,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塊溫潤的石頭書簽。簡單的兩個字,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了一份真實的溫度。
陳默的臉瞬間紅透了,他撓了撓頭,傻笑著:“您……您喜歡就好!雞湯快趁熱喝!”
沈清璃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金黃的雞湯送入口中。湯的滋味醇厚鮮美,當歸和黃芪的獨特藥香融合得恰到好處,暖意從喉嚨一直流淌到胃里,仿佛連后背傷口的疼痛都減輕了。她安靜地喝著,病房里只剩下輕微的勺碗碰撞聲和窗外漸起的風聲——預報中的暴雨即將來臨。
陳默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匯報工作,而是有些出神地看著沈清璃安靜喝湯的側影。暖黃的燈光勾勒著她精致的下頜線,長長的睫毛垂下,在蒼白的皮膚上投下淡淡的陰影。褪去了平日的凌厲和冰冷,此刻的她,竟顯出一種驚心動魄的、易碎的美感。
他的心跳,在寂靜中不受控制地加速。
“你……”沈清璃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她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陳默,“畢業典禮,是后天?”
陳默猛地回神,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和不易察覺的失落,隨即點點頭:“嗯,后天上午。”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些,“不過……就是走個形式,沒什么的。”
沈清璃的目光掃過他打著石膏的右臂:“禮服……能穿嗎?”
陳默低頭看了看自己礙事的石膏臂,苦笑了一下:“估計夠嗆,可能……就穿件像樣的襯衫湊合一下。”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其實……不去也沒什么,反正……”后面的話他沒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他更想留在這里。
沈清璃沉默了片刻。窗外的風聲更急了,豆大的雨點開始噼里啪啦地敲打在玻璃上,很快連成一片密集的雨幕,將窗外的世界徹底模糊。
“過來。”她忽然說。
陳默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站起身,走到床邊。
沈清璃放下湯碗,用沒受傷的左手,從床頭柜的抽屜里,取出了一個深藍色絲絨的小盒子。她打開盒子,里面靜靜躺著一枚造型極其簡潔大氣的鉑金袖扣。沒有任何繁復的裝飾,只有流暢的幾何線條,在燈光下折射出低調而冷冽的光澤。這是她某次參加活動后隨手收起的備用品。
她拿起那枚袖扣,看向陳默:“伸手。”
陳默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他看著那枚在燈光下泛著冷光的鉑金袖扣,又看看沈清璃平靜無波的臉,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是機械地、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沒受傷的左手。
沈清璃微微傾身,動作自然而流暢。她的手指帶著微涼的觸感,輕輕捏住了陳默左手襯衫袖口那枚原本普通廉價的塑料紐扣。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手腕內側的皮膚。
那一瞬間的接觸,如同微弱的電流!
陳默整個人都僵住了,呼吸停滯,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觸碰的那一小塊皮膚,滾燙灼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微涼和柔軟,甚至能聞到她發絲間淡淡的、清冷的馨香。距離如此之近,近到他可以看清她低垂的眼睫,近到他能感受到她平靜呼吸間微弱的氣息。
沈清璃的動作很快,解下那枚塑料扣,然后將那枚鉑金袖扣精準地穿過扣眼,輕輕一按,扣好。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
但對于陳默來說,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他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只被觸碰的手腕和她近在咫尺的氣息上。他的臉頰滾燙得幾乎要燒起來,耳膜里全是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好了。”沈清璃直起身,重新靠回枕頭上,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她的目光落在他煥然一新的袖口上,那枚冷冽的鉑金袖扣,與他洗得發白的工裝襯衫袖口形成了奇異的碰撞,卻意外地并不顯得違和,反而有種獨特的張力。
“畢業典禮,是人生的重要節點。”她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情緒,“即使只是形式,也該體面一些。”
**浪漫氛圍頂點:**
窗外的暴雨傾盆而下,雨聲密集如鼓點,將整個世界隔絕在外。病房內,暖黃的燈光籠罩著兩人,空氣里彌漫著雞湯的暖香和她身上清冷的氣息。
陳默低頭,看著自己袖口上那枚在燈光下流轉著冷光的鉑金袖扣。那微涼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他的手腕上,帶著屬于她的氣息,烙印進他的皮膚,深入骨髓。一股巨大的、混雜著狂喜、無措、感激和某種滾燙情愫的洪流,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壩。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沈清璃。燈光下,她的側臉依舊清冷,眼神平靜如水。可在他眼中,此刻的她,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加耀眼,更加……讓人無法移開視線。洶涌的情感在他胸腔里沖撞、吶喊,幾乎要沖破喉嚨。
“沈小姐……”他開口,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沙啞和顫抖,眼神灼熱得仿佛要將她點燃。
沈清璃迎上他那雙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盛滿了滾燙情緒的眼睛。那眼神如此直白,如此熾烈,帶著年輕人特有的、不顧一切的勇氣和……愛慕。像一道劃破雨夜的閃電,瞬間照亮了病房,也猝不及防地刺入了她冰封的心湖深處。
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翻涌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情感。那份純粹、熾熱、毫無保留的……心動。
心湖深處,被投入石子的地方,漣漪驟然擴大,形成了一圈圈無法忽視的波瀾。
四目相對。
窗外的雨聲是唯一的背景音。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沈清璃沒有移開視線,也沒有說話。她只是平靜地回望著他,那雙深邃的眼眸里,冰層之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悄然融化、涌動。一絲極淡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波動,掠過眼底。
陳默在她的注視下,臉頰滾燙,心跳如雷,幾乎要喘不過氣。他看到了她眼底那一閃而逝的波瀾!那絕不是無動于衷!這個認知讓他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他張了張嘴,那句在心底吶喊了無數次的話幾乎要脫口而出。
就在這時——
“大小姐!”福伯的聲音伴隨著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打破了這幾乎要凝固的、充滿了無聲電流的寂靜。“‘影衛’有緊急消息!”
病房內那微妙到極致的氛圍瞬間被撕裂。
陳默眼中燃燒的火焰猛地一滯,像被潑了一盆冷水,迅速被慌亂和窘迫取代。他觸電般地后退一步,拉開了距離,低下頭,掩飾著自己通紅的臉頰和狂亂的心跳。
沈清璃眼底那絲微瀾也瞬間隱沒無蹤,恢復了慣有的冷冽清明。她微微蹙眉,沉聲道:“進來。”
福伯推門而入,神情凝重中帶著一絲急切。他敏銳地察覺到病房里不同尋常的安靜和空氣中殘留的微妙氣息,目光飛快地掃過陳默通紅的臉頰和沈清璃看似平靜的臉,心中了然,卻無暇顧及。
“大小姐,那個‘輝哥’……死了!”福伯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就在半小時前,在押送轉移途中,被狙擊手遠程擊斃!對方用的是特制穿甲彈,手法極其專業,一擊斃命!‘老疤’也受到了極度驚嚇,精神幾乎崩潰!”
冰冷的殺意瞬間取代了剛剛那一絲暖昧的漣漪,重新籠罩了沈清璃的全身。她眼神銳利如刀,握緊了手中的那塊云紋板巖書簽,堅硬的棱角硌著掌心,帶來清晰的痛感。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林先生,或者說他背后的勢力,動作快得驚人,下手也狠絕至極!
陳默站在一旁,看著沈清璃瞬間變回那個冰冷、肅殺、掌控一切的沈家大小姐,再感受著自己胸腔里依舊無法平息的、劇烈的心跳和滾燙的臉頰,一種巨大的失落和擔憂交織著涌上心頭。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冰冷的雨幕中,霓虹的光怪陸離地扭曲著,映照著病房內重新緊繃的氣氛。
沈清璃的目光掃過福伯帶來的壞消息文件,最終,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剛剛為陳默扣上袖扣的左手上。指尖,仿佛還殘留著他手腕皮膚溫熱的觸感,和他那雙盛滿了滾燙情愫的眼睛。
冰冷的現實與方才那短暫卻熾熱的悸動,在她心中形成了強烈的撕扯。前方的路,依舊黑暗冰冷,殺機四伏。但袖口那枚冰冷的鉑金袖扣,和口袋里那塊溫潤的巖石書簽,卻像兩顆投入冰湖的火種,固執地散發著微弱卻無法忽視的溫度。
那溫度,來自一個穿著工裝、眼神清澈的年輕人。它提醒著她,在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里,并非只有刺骨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