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一聲悠長又帶著十二分怨念的嘆息，在聽竹小筑內回蕩。

　　林晚星拄著她那把禿毛功臣掃帚，站在小樓門口，愁眉苦臉地打量著她的“新家”。

　　院子中央，那五株“破樹”倒是安分了，各自散發著或灼熱、或陰冷、或生機勃勃、或寒氣森森、或混沌蒼茫的氣息，枝椏舒展，神光內蘊，賣相是越來越好看了。可它們周圍呢？

　　原本環繞小院的紫玉竹林，靠近院子的那一圈，全蔫了！葉子枯黃卷曲，竹竿都失了光澤，蔫頭耷腦，仿佛被抽干了精氣神。那方小小的靈泉池，池水渾濁不堪，水面上還可憐巴巴地飄著幾條翻著白肚皮的七彩靈鯉——曾經是周小漁的心頭好。最糟心的是那片靈土，以五株神樹為圓心，向外輻射出一大片焦黑龜裂、毫無生機的死地！別說草了，連點青苔都找不到！黑乎乎、硬邦邦，跟被雷劈火燎過似的。

　　“丑！太丑了！”林晚星痛心疾首，小臉皺成了包子，“好好一個院子，被這幾棵破樹糟蹋成什么樣了！我的小魚！我的竹子！我的……我的地皮！”她越說越氣，忍不住又用掃帚柄戳了戳地面，發出“篤篤”的悶響。

　　縮在她身后、抱著碧玉壺的周小漁，看看那五株散發著讓她靈魂都敬畏氣息的神樹，又看看一臉“地主婆痛失良田”表情的林師姐，小嘴張了張，最終還是把“師姐息怒，神樹不可褻瀆”之類的勸慰咽了回去。神仙師姐的煩惱……果然與眾不同。

　　竹樓內，臨窗的楚塵緩緩睜開眼。他周身氣息依舊有些虛浮，臉色蒼白，但眼神卻比之前更加幽深銳利。玄冥劍橫放在膝上，幽藍的劍光在他指間流淌，似乎在汲取著什么。他冷冷地掃了一眼院中的狼藉，墨黑的眼底沒有任何波瀾，仿佛那些枯萎的靈竹、死去的靈鯉、焦黑的土地，都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塵埃。他的視線最終落回林晚星身上，或者說，落回她那只裝著混沌石的袖子，以及她手中那把看似破敗的掃帚上。

　　林晚星發泄完了怨氣，認命地嘆了口氣：“算了算了，自己種（惹）的樹，哭著也得掃干凈。”她握緊了手中的掃帚，深吸一口氣。

　　這一次，她沒有像之前那樣隨隨便便地揮舞。她的眼神變得專注起來，仿佛眼前這片焦黑死寂的土地，是世間最需要精心對待的珍寶。她緩緩舉起掃帚，動作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不像是掃地，倒像是在進行某種古老而莊重的儀式。

　　“沙……”

　　禿毛的竹枝，輕輕拂過焦黑堅硬的土塊。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沒有耀眼奪目的光華。

　　只有一聲極其輕微、仿佛塵埃落定的聲音。

　　隨著掃帚劃過，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那被混沌氣息侵蝕、堅硬如鐵的焦黑土地，如同被賦予了新的生命！死寂的黑色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露出底下肥沃、濕潤、散發著泥土清香的褐色靈土！龜裂的縫隙無聲地彌合，眨眼間便恢復如初，松軟平整！

　　“沙……沙……”

　　掃帚繼續移動，如同最靈巧的畫師手中的畫筆。

　　所過之處，枯萎發黃的紫玉竹如同枯木逢春！枯黃的葉片迅速變得青翠欲滴，竹竿重新煥發出溫潤如玉的紫色光澤，甚至比之前更加挺拔堅韌，竹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流淌著濃郁的生機！仿佛剛才的枯萎只是一場幻覺。

　　掃帚掠過渾濁的靈泉池。

　　池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清澈見底，池底淤積的污穢瞬間消失無蹤。清澈的泉水汩汩涌出，帶著清涼的靈氣。那幾條翻著白肚皮的靈鯉，僵硬的身體猛地一顫，尾巴擺動了一下，隨即靈活地翻過身，甩甩尾巴，重新在清澈的池水中歡快地游弋起來，身上的七彩鱗片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哇——！”周小漁再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短促而充滿驚奇的贊嘆，雙手死死捂住嘴巴，杏眼瞪得溜圓！這……這已經不是掃地了！這是……這是點石成金！是造化神通！

　　楚塵的瞳孔亦是猛地一縮！他清晰地感受到，隨著那掃帚的揮動，一股難以言喻的、溫和卻又沛然莫御的造化之力彌漫開來，撫平創傷，復蘇生機！這股力量……比任何頂級療傷圣法都要純粹、都要本源！他看向那把破掃帚的眼神，第一次帶上了真正的凝重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忌憚。

　　林晚星對這一切毫無所覺。她只是專注地、一下又一下地掃著。動作不快，卻異常穩定。她像是在清理一片普通的落葉，又像是在修復一件破損的瓷器。那專注的神情，甚至讓她那張還帶著點嬰兒肥的小臉，都蒙上了一層奇異的光暈。

　　很快，整個小院煥然一新！焦黑死地變回沃土，枯竹重獲新生，靈泉清澈如初，靈鯉悠然自得。若非那五株靜靜矗立、散發著非凡氣息的神樹還在提醒著剛才發生了什么，一切仿佛從未改變。

　　“呼……”林晚星停下動作，拄著掃帚，擦了擦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看著恢復如初的小院，總算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才像樣嘛！看著舒服多了！”

　　她目光掃過那片恢復生機的靈土，又看看空蕩蕩的靈泉池（雖然魚活了，但數量還是太少），以及被神樹氣息“凈化”得過于空曠的院子角落，覺得還是少了點生氣。

　　“嗯，還是空了點。”她摸著下巴，自言自語，“得再弄點魚……種點花花草草什么的……”

　　說干就干。她再次熟練地把手伸進那寬大的、洗得發白的青布袍袖子里（實則是連接著無限資源的系統倉庫），開始翻找。

　　“魚……魚……”她意念在倉庫里那片標注著【靈獸/異獸】的區域掃過。跳過那些金光閃閃、名字嚇人的【太古龍鯉（神種）】、【九幽玄冥鯤（圣級）】之類的圖標，最終在一個不起眼的、貼著“雜魚”標簽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堆看起來灰撲撲、只有寸許長的普通小魚苗圖標。

　　【無名雜魚（凡品）】：生命力頑強，適應性強，口感未知。備注：或許適合清蒸？

　　“就這個了！皮實好養活！”林晚星眼睛一亮，隨手“抓”了一把，估摸著有十幾二十條的樣子。

　　嘩啦！

　　她手一揮，那一把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瘦弱的小魚苗，便被她隨意地撒進了清澈的靈泉池中。小魚苗入水，驚慌失措地擺動著尾巴，很快便四散游開，融入了那幾條七彩靈鯉之中，看起來毫不起眼。

　　周小漁好奇地湊到池邊看，只覺得這些新來的小魚灰不溜秋，平平無奇，遠不如七彩靈鯉好看。楚塵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不再關注。

　　林晚星又看向院子角落那片空地和院墻邊：“花花草草……花花草草……”她在倉庫【靈植/奇花】區域翻找。再次繞過那些霞光萬道、名字能嚇死人的【混沌青蓮（先天）】、【七竅通神草（神品）】等圖標，最后在一個落滿“灰塵”的角落，找到了一包看起來蔫了吧唧、顏色暗淡的種子和幾株葉片有些發黃、病懨懨的小草苗圖標。

　　【無名花種（凡品）】：生長緩慢，開花看運氣，花朵顏色隨機。

　　【無名小草（凡品）】：生命力頑強，不易枯萎，可點綴環境。

　　“嗯，就它們了！要求不高，能活就行！”林晚星很滿意，意念一動，取出了那包種子和幾株小草苗。

　　她走到院墻邊，隨手將幾株蔫蔫的小草苗插在濕潤的靈土里，又在那片恢復生機的空地邊緣，非常隨意地撒了一把灰撲撲的種子，連坑都懶得挖，就用腳隨便撥拉了點土蓋上。

　　“搞定！”她拍拍手，對自己的園藝成果相當滿意。

　　周小漁看著那幾株插下去就蔫頭耷腦、仿佛隨時會死掉的小草，又看看那片被隨意撒了種子的空地，嘴角忍不住又抽了抽。神仙師姐……還真是……不拘小節。

　　做完這些，林晚星的目光終于落在了抱著碧玉壺、一臉崇拜看著自己的周小漁身上。這個小丫頭，雖然膽子小了點，一驚一乍的，但做飯好吃，人也勤快，關鍵是對自己那是真心的……嗯，崇拜（狂熱）。

　　“小漁啊，”林晚星招招手。

　　“師姐！”周小漁立刻像只歡快的小鳥蹦到林晚星面前，大眼睛亮晶晶的。

　　“我看你挺喜歡搗鼓這些花花草草的，”林晚星指了指她懷里的碧玉壺和墻角剛種下的蔫草，“還老說自己修為低，干活沒力氣……”她摸著下巴想了想，“這樣吧，師姐給你找幾本……嗯……能讓你力氣變大點的書看看？”

　　功法！神仙師姐要賜我功法了！周小漁激動得小臉通紅，差點又要跪下抱大腿：“謝師姐！謝師姐！”

　　“別急著謝，我找找看啊。”林晚星再次把手伸進袖子（系統倉庫），這次目標是【功法/典籍】區域。

　　瞬間，意識仿佛沉入了一片浩瀚無垠的星海！無數璀璨的光點懸浮著，每一個光點都代表著一部足以讓修仙界瘋狂的頂級功法！《混沌開天經》、《萬劫不滅體》、《九轉玄功》、《大夢心經》……名字一個比一個霸道，氣息一個比一個恐怖。

　　林晚星看得眼花繚亂，直皺眉頭：“不行不行，這些都太復雜了！名字都看不懂！小漁那么笨……呃，我是說單純，肯定學不會！”她想起之前給過楚塵一本《引氣入體速成指南（傻瓜版）》，覺得給周小漁也得找點“簡單易懂”的。

　　“系統，篩選！要最簡單的！最好是……嗯……笨蛋也能學會的！”林晚星用意念下達指令。

　　【滴！收到宿主指令。正在根據“笨蛋也能學會”標準進行初級篩選……】

　　【警告！篩選條件過低，匹配功法數量過于龐大。】

　　【優化篩選條件：去除《混沌本源大字識讀（幼兒啟蒙圖畫版）》、《引氣入體：從零開始（附贈靈根檢測球）》等純啟蒙讀物……】

　　【去除《如何正確呼吸（煉氣期基礎中的基礎）》、《論靈石的十種基礎握法》等生活技能類……】

　　【去除《御劍飛行：如何避免撞山（圖文詳解）》、《基礎火球術：從燒焦頭發到點燃柴堆》等實操易錯指南……】

　　【滴！篩選完畢！剩余符合“笨蛋也能學會”標準功法如下：】

　　林晚星眼前立刻出現了一排排圖標，名字果然“親民”了許多：

　　《大力訣（笨蛋版）：練成后力氣比凡人大一點，副作用：可能變飯桶。》

　　《跑得快（傻瓜版）：短距離沖刺略有提升，副作用：跑完容易腿抽筋。》

　　《眼觀六路（簡易版）：提升一點點觀察力，副作用：可能變成斜視。》

　　《耳聽八方（入門版）：提升一點點聽力，副作用：容易幻聽。》

　　《鐵頭功（殘篇）：頭部抗擊打能力微弱提升，副作用：可能禿頭。》

　　林晚星看著這些名字奇葩、副作用清奇的功法，小臉皺成了一團：“這都是些什么玩意兒？副作用比效果還大？不行不行！這練了不是坑人嗎？小漁雖然笨了點，但也不能讓她變禿頭斜視加幻聽啊！”

　　她煩躁地在星海般的功法庫里繼續翻找。要求不高，能強身健體、修煉起來沒什么危險、適合小漁這種資質平平（在她看來）的小丫頭就行……名字正常點，別帶“笨蛋”“傻瓜”之類的侮辱性字眼……

　　翻著翻著，她的目光忽然被角落幾本光華極其內斂、甚至顯得有些樸素的典籍吸引了。它們沒有霸氣的名字，沒有沖天的氣息，靜靜地懸浮在那里，如同蒙塵的明珠。

　　林晚星意念掃過：

　　《青木長春訣》：引草木精氣，潤澤己身，延年益體，滋養神魂。無特殊要求，心性平和者易入門。

　　《碧波凝心經》：納水靈之氣，澄澈心湖，滋養經脈，潤物無聲。水靈根或心性純凈者尤佳。

　　《厚土載物功》：感悟大地脈動，固本培元，身如磐石，力隨心生。無特殊要求，貴在持之以恒。

　　《靈植手札（附基礎培育法）》：非攻伐之術，乃親近草木、溝通自然、培育靈植之心得。習之可蘊養靈性，提升感知，與草木共長。

　　“咦？這幾個看著……還行？”林晚星眼睛一亮。名字正常，沒有嚇人的副作用描述，效果看起來也正適合小漁——強身健體、滋養身體、還能幫她種花種草？完美！

　　她毫不猶豫地將這四部典籍從倉庫中“取”了出來。

　　四本線裝古冊出現在林晚星手中。書冊材質非金非玉，入手溫潤，封面是素雅的青色、藍色、褐色和綠色，上面用古樸的字體寫著書名，沒有任何多余的花紋和光華，顯得異常樸實無華。

　　“喏，小漁，拿著。”林晚星隨手將這四本書塞到周小漁懷里，“我看這幾本挺適合你的，名字也正常，練了應該不會禿頭斜視。沒事多看看，照著練練，力氣大了好幫我干活！”

　　周小漁猝不及防被塞了滿懷，下意識地抱緊。當她的手指觸碰到那四本看似普通的書冊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極其溫和卻又浩瀚深邃的氣息，如同涓涓細流，瞬間涌入她的身體！

　　她感覺自己的心神仿佛被一股清涼溫潤的力量包裹，之前因為目睹神樹顯化、混沌氣龍而殘留的一絲驚悸瞬間被撫平！整個人變得無比安寧祥和。體內那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靈力，竟然自發地、極其順暢地沿著一個極其簡單卻又玄奧的路徑運轉起來！仿佛這功法天生就為她量身打造，水乳交融！

　　“這……這是……”周小漁低頭看著懷中的四本書，感受著那玄妙的氣息，激動得渾身都在發抖！眼淚瞬間就涌了上來！這絕不是普通的功法！神仙師姐……神仙師姐竟然賜予她如此契合、如此珍貴的傳承！她何德何能！

　　“師姐！我……我……”周小漁哽咽著，又想跪下。

　　“行了行了，別跪了！”林晚星趕緊攔住她，一臉嫌棄，“趕緊收好，沒事多看看，別老一驚一乍的。去，看看廚房還有沒有吃的，我餓了。”她揮揮手，仿佛只是隨手丟了幾本舊書。

　　“是！師姐！我這就去！”周小漁用袖子狠狠擦了把眼淚，將四本典籍如同稀世珍寶般緊緊抱在懷里，轉身就朝小樓后面的小廚房跑去，腳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

　　林晚星看著她的背影，滿意地點點頭。然后，她扛起她的破掃帚，目光掃過煥然一新、還添了“新成員”的小院，最后落在那五株安靜如雞的神樹上。

　　“嗯……還是有點空。”她摸著下巴，目光在五株神樹之間的空地上逡巡，“要不要再種點啥？比如……蘿卜？白菜？好歹能吃……”

　　她話音未落。

　　嗖！嗖！嗖！

　　那五株神樹仿佛受到了某種巨大的驚嚇！赤紅神樹的葉子猛地卷曲起來，漆黑神樹的枝葉瞬間收攏，碧綠神樹的光華都黯淡了一瞬，銀白神樹寒氣驟斂，連那株最沉穩的混沌母樹，枝葉都極其明顯地抖了抖！

　　五道神樹的氣息瞬間變得極其“乖巧”、“溫順”，甚至帶著點……諂媚？生怕這位主兒真的在它們中間種上大白菜！

　　林晚星莫名其妙地看了它們一眼：“抖什么抖？抽風了？算了算了，今天先這樣吧，累了，吃飯去。”她嘀咕著，扛著掃帚晃晃悠悠地走向小樓。

　　院中，靈泉池里，那幾十條新撒下去的“無名雜魚”中，有幾條灰撲撲的小魚，似乎適應了環境，開始好奇地探索池底。它們游過池底幾塊不起眼的、散發著微末靈氣的鵝卵石時，身體表面極其細微地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混沌光暈，鱗片的顏色似乎……更深沉內斂了一點點？

　　墻角，那幾株被隨意插下去的蔫蔫小草，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悄然挺直了莖稈，幾片原本發黃的葉子，邊緣悄然染上了一絲極其淡薄的、近乎透明的金色脈絡。

　　紫霞峰頂洞府內，云渺真人枯坐在一片狼藉中（古鏡碎片、血跡）。他枯槁的手指間捏著一枚剛剛由暗衛冒死送回的、沾染著泥土的——林晚星之前隨意丟棄的蔫草葉片。

　　葉片入手，看似普通，但云渺真人以化神境的感知去探查，卻如同泥牛入海！葉片內部仿佛蘊含著一個小世界，生機勃勃卻又自成循環，隔絕一切外探！更讓他心驚的是，葉片邊緣那絲淡到幾乎看不見的金色脈絡中，隱隱透出一絲……開天辟地之初的先天庚金銳氣？！

　　他枯槁的臉上肌肉劇烈抽搐著，渾濁的眼中充滿了極致的貪婪和一種無法掌控的恐懼。

　　“又是……先天之物？！她……她到底還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