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梅開二度
天色逐漸暗下,長樂宮內外的燭火一一點亮,寢殿內也被橘色暖光籠罩。
芷秋退出房間時,還是沒忍住往屏風那邊偷瞄了一眼,稍顯昏暗的燈光下,兩道身影像是離得很近。
芷秋紅了臉,飛快地關上殿門,逃也似的跑開了。
屏風后,觀棋就背坐在司清的身前,披著一件深色的外袍,兩邊衣襟垮在手肘處,及腰的長發攏在右胸前,露出寬闊的肩背和緊實的窄腰。
這應該……算是本能吧?司清緊抿著止不住上揚的嘴唇自我安慰:換做誰,對著這么好的身材,那也都是要忍不住樂的吧?絕不是因為自己好色吧……
正心猿意馬的上著藥,司清忽然看見觀棋的背部肌肉抽動了一下,立刻便收了那些不正經的心思。
“怎么?”她歪頭過去查看觀棋的神情:“痛啊?”
觀棋搖了搖頭:“不痛?!?p> 司清當然不信他說的不痛。
觀棋的身上,有非常多的傷,鞭子抽的,鈍器打的,尖銳物刺的,甚至還有燙傷的疤痕。
那些傷痕新舊不一,最陳舊的像是一個箭孔,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
觀棋從前過的日子,遭受的欺負,實在是難以想象,也難怪他對人會這樣防備。
司清無聲地嘆了口氣,用竹片挖了一小團藥敷在那些還在滲血的鞭傷上,又用指尖輕柔推開,一邊問:“你是怎么沖撞到太子的?”
提到楚鳳瀾,觀棋明顯不高興,硬梆梆的道:“他的馬,失控,撞到我的馬?!?p> 即是說,是楚鳳瀾自己騎得太快沒拉住馬,撞上了觀棋。
但即便是楚鳳瀾撞上了他,其結果,也和他撞上了楚鳳瀾是一樣的,都會變成他的錯。
對此,司清也很無奈。
沉默了片刻,司清又問:“你到上林苑多久了?不知道他的脾氣?怎的沒避開他?”
觀棋低著頭想了想:“八百,二十一天。平時,我不出來,他們不準?!?p> 到上林苑一年多了,卻沒見過經常去騎馬的楚鳳瀾?司清聽得似懂非懂:“誰不準?上林苑的人?”
“嗯?!?p> “為什么?”
“我不會,說話,會挨揍?!?p> 這個回答,司清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雖然她才和觀棋認識沒多久,但也看得出來,觀棋好像……并不太懂“規矩”這個東西,明知她是公主,卻還是“你”來“我”去。
最守規矩的一次,就是來給她發好人卡時,跪下磕了個頭。
京城是天子腳下,天上掉下一坨鳥屎,砸到的都有可能是皇室權貴,所以上林苑那些人自然不敢讓他輕易露面。
甚至,讓他扮做啞巴,不準講話,以免不小心得罪了誰,牽連到上林苑。
一年多的時間無法開口,也難怪說起話來這么不流暢。
司清聽完有些好奇觀棋怎么會被挑選進上林苑的,就算能在有貴人去的時候把他關起來,也免不了會出現楚鳳瀾這次這種意外吧?
觀棋斷斷續續的解釋說,他是上林苑的人去邊關的牧場挑馬時被選中的,因為他馬術很好,又十分懂馭馬。
而這一次,也是因為他正在調教一匹新到的烈馬,楚鳳瀾去得又突然,就給撞上了。
搞清楚了觀棋的基本情況,司清心中有了數。
“觀棋,”司清替他把袍子掛回到肩頭披上,一邊輕聲問他:“如果我有一個辦法,也許可以保住你的性命,你愿不愿意嘗試?”
“愿意?!庇^棋幾乎是在司清的話音剛落就給出了回答。
完全沒做半分考慮。
觀棋此前一直對司清表現得言聽計從,她原也料想他會答應。
只是答應的這么快,還是讓司清愣了愣:“你不先問問是什么方法?”
觀棋回頭沖她一笑:“你不會害我?!?p> “……”
那張洗凈后的俊秀面龐上掛著幾道鮮紅的鞭痕,嘴角和顴骨上也還有些青紫發腫的傷,襯得這無害的笑容格外令人心疼。
司清望著他的眼睛,那雙異瞳里映照著她的臉,無端端的,心跳都快了幾分。
“咳咳,”司清清了清嗓子轉開視線道:“辦法就是,告訴太子你是我的,面首。”
此話一出,觀棋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皺著眉頭,看著很有些抵觸。
“怎么了?”司清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你很介意?”
觀棋抿緊了唇不說話。
司清有些狐疑:自己剛剛了解了一下觀棋的過往,還想著他應該不會反對這個方法才對。
畢竟,他也不像是會講究什么名譽問題的人啊。
正當司清想再仔細問問觀棋的想法時,寢殿的大門就忽然被人一腳踹開了來。
隨即便是楚鳳瀾那個大聲到深怕有人聽不見的責問聲——
“好你個狗奴才!竟敢對長樂公主做出這種事!本宮定要將你碎尸萬段五馬分尸!”
司清被他這突然的一嗓子吼得差點魂都沒了,嚇得打翻了身邊的瓶瓶罐罐,引起乒鈴乓啷的一陣響。
而觀棋則是眼疾手快的站起身擋在了司清面前,
楚鳳瀾領著人一路沖進內室,也不管里面是什么情況,直接就把屏風拉扯著推倒在地。
如此一來,只穿了件里衣的司清,和身上只松松垮垮掛了一件袍子的觀棋,頓時無所遁形……
一起闖進來的宮人先是紛紛倒抽一口涼氣,跟著趕忙齊齊轉身背了過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這與半個月前沈家公子的情況不可相提并論?。?p> 那次好歹兩人還穿著衣服,這次怎么感覺,事兒都已經辦完了呢……
這是什么蒼了天的皇室丑聞?。〔粫粶缈诎??!
整個殿內唯一高興的,只有楚鳳瀾。
他眼睛里閃著興奮的光芒,既激動又開心的看向正對自己怒目而視的觀棋,獰笑道:“死奴才,你想好要怎么求饒了嗎?”
觀棋不說話,只是戒備的盯緊了楚鳳瀾,渾身肌肉緊繃,好像隨時都要沖過去跟他干上一架。
然而他現在表現得越是不服輸,楚鳳瀾就越是期待他一會兒跪地求饒的模樣。
楚鳳瀾向白著一張臉的司清暗示道:“長樂,這奴才可是對你行了不軌之事?”
“第二次了……”
“什么?”
司清捏緊了竹片氣得手直哆嗦,咬牙念叨:“這已經是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