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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我十年夢

渡我十年夢

鹿田聆 著

  • 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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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5-06-09上架
  • 55520

    連載中(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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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夢起長安

渡我十年夢 鹿田聆 2928 2025-06-09 11:15:28

  年首的上元佳節舉國歡騰,盛世長安滿城煙火。

  唯獨靖國公府,偌大的院子靜得落針可聞。

  靖國公尚在北疆御敵,長居在這里的只有他的獨女,靖安郡主蘇枕雪。

  早在黃昏時,蘇枕雪便遣了全府下人回去過上元節,此時陪著她的,不過腳邊的一壇酒和天上的一輪月。

  霜色漫過蘇枕雪的指尖,她倚著老梅樹咽下烈酒,恍惚看見酒壺中映著兩輪圓月。

  “咳咳咳……”

  呼出一口寒氣,蘇枕雪拿起一旁被血浸透的帕子,擦拭著唇邊的血漬。

  這已經是第十七個年頭了。

  七歲那年,順天帝體恤蘇氏女從出生便帶寒癥,身體虛弱,特將她接入京城溫養,奉為靖安郡主。

  她來京城時,只帶了北疆最烈的酒,還有娘親手為她做的酒壺。

  酒壺見底,長安起了風。

  蘇枕雪又咳嗽了起來,青絲飄亂。

  十年前不到半壺便醉得不省人事的姑娘,今日足足三壺酒仍舊半夢半醒。

  她想要擦拭嘴角的血跡,卻忽發現手里的帕子十分干凈。

  醉了么……

  蘇枕雪漸漸覺得頭腦昏沉起來。

  不知是醉了還是什么緣由,她感受到周圍變得暖起來,青磚的霜蓋從她腳下,往庭院里一寸一寸的消退。

  倏地琴音響起,蘇枕雪眉頭輕蹙,緩緩回身,庭院依舊是她的庭院,卻有很多地方變了。

  青石地磚溫熱如春,廊下海棠逆季而開,花瓣殷紅似血。

  不知何時而起的琴聲驟停,遠遠望去,四面通達的廊內,自己所制的屏風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帳輕紗,背后坐著一個人,面容看不真切。

  果然是醉了吧……

  蘇枕雪的頭輕輕一側,似是昏睡了過去。

  ……

  更深露重。

  東宮的庭院長廊里掛著數十個宮燈。

  卷宗在地上四散,裴知寒展袍坐于古琴前,焚香裊裊,裴知寒卻只覺心煩意亂,他闔上眼,喚了一聲:“方平。”

  立在門外的東宮副領太監疾步走上階梯:“主子爺,奴婢在。”

  “取些培松釀來。”

  裴知寒一塵不染的袖口搭在琴上,隨意撥出幾絲聲響。

  方平將早已備好的錦盒取出,雙手奉了過去:“主子爺,這東西主持說過,還是少用為妙。”

  裴知寒無言,打開錦盒,直接倒了數粒送入口中,輕輕咀嚼起來。

  “主子爺……”

  方平看他的動作,想要勸誡,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收起錦盒規矩的往外走。

  裴知寒嘆了口氣,又是一個騙人的老和尚。

  入夢安神的藥這些年他吃了不知幾許,卻效果甚微。

  即便睡下了,不消片刻就會從殺戮血腥的夢中驚醒。

  “方平,現在去白馬寺找主持,告訴他,若是入夜我還無法入睡,明日就自己去玲瓏塔頂上燒成舍利。”

  他說完這句話,卻聽無人回應,燥意和煩悶充斥著腦海。

  深吸了口氣,他抬手彈起了《景行令》。

  前些年,邊線兵馬動蕩,叛軍四起,今上仁厚,為祭奠戰死的將士們,特命宮廷樂師作曲,用于安魂寧神。

  他要祭奠腦海里那數不清的亡魂。

  一曲終了,繁雜的腦海之中迎來了片刻的安靜。

  裴知寒睜開眼時,卻發現,庭院里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隔著輕紗,看不清其面容,只能隱約看見一抹紅衣。

  裴知寒不喜血色,東宮中向來無人敢穿紅衣。

  一把短劍從裴知寒袖口落入掌心。

  裴知寒:“你是何人?”

  蘇枕雪倚在梅樹下,半夢半醒之間,覺得頭痛到幾乎要裂開,又被裴知寒的一聲詢問猛然喚醒。

  看來是醉到出現幻覺了。

  “路人。”

  她回答得干凈利落,無意搭理他是什么幻覺還是孤魂野怪,按著隱隱作痛的頭,目光開始四下搜尋酒壇。

  她的寒癥只有烈酒能壓,竟然將她養成了一個離不得酒的酒鬼。

  蘇枕雪半點不在意裴知寒,好像他才是闖入庭院的不速之客。

  可已經過了三更鼓,怎么會有人突然出現在東宮?還對東宮的地形如此熟悉?

  刺客?還是狄人?

  他捏緊了手里的短劍,借著寬大袖袍的遮掩,按下了琴案下的機關。

  東宮里有多處機關,處處相通,最終直通東宮守備軍和禁軍,只要按下一處,不出一盞茶的時間,軍隊就可以包圍整個東宮。

  他只需要等著,會有人將她押上來,厲刑招供身份和目的。

  等待的時間里一片靜寂,裴知寒掀眼,隔著輕紗看到那抹紅衣從梅樹下站起來,樹旁還立著一把長槍。

  青絲飄蕩,身形瘦削,羸弱的像根本拿不起槍。

  沒人會派這樣的刺客。

  更沒有刺客會帶一把長槍行刺。

  可夜訪東宮,不是刺客是什么?

  另辟蹊徑的美人計?

  裴知寒居高臨下的看著蘇枕雪:“不必在孤面前白費心思,誰派你來的?”

  蘇枕雪強撐著一口氣站起來,體內無法控制的寒氣和體外幾乎剔骨的熱撞擊在她的胸口,她懶得理會那孤魂野怪在說什么,只想找酒,可身形一動,便開始劇烈地咳嗽,一陣甜腥上涌,鮮血在長槍上暈開。

  還是個病美人。

  裴知寒審視著蘇枕雪的一舉一動,蘇枕雪卻似乎完全忽視了他,不畏懼,不逢迎,像只是在找什么東西卻沒有找到,撐著自己的長槍想往別處走,找個安靜的地方不被他打擾。

  這種輕視讓裴知寒無端生出一絲不悅。

  “孤的東宮,你以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裴知寒袖口一拂,瓷杯從桌案上落地,摔得四分五裂,清脆的聲音足夠喚醒打盹的宮人。

  裴知寒沉聲:“來人!”

  “你很吵。”蘇枕雪只覺得聒噪,一抬手,數枚銀針從指間飛出。

  “你若要院子,我給你便是,什么御賜府邸,什么鼎盛繁華之地,你當我稀罕?”頭腦被酒意和寒意撞的昏沉,蘇枕雪慘然一笑,她倒寧愿她沒來過京城,在北地長守蘇家世代英魂。

  裴知寒側身躲過,三枚銀針牢牢釘在身后的漆木柱上。幾個瞬息間,將蘇枕雪的話在腦中又過了一遍,卻沒有聽明白。

  她仿佛覺得東宮是她的,他才是闖入的不速之客。

  禁軍和侍從也遲遲沒有來。

  裴知寒似乎想到了了什么,抬頭望向屋檐下的風鈴。

  微風拂面,風鈴竟紋絲不動。

  原來是夢。

  他睡著了。

  不過南柯一夢,夢見什么光怪陸離都很平常,總比再閉目就能看到的殺戮好。

  若能夢長久些更好。

  裴知寒緊繃的神情松弛了下來。

  眼前的刺客也被裴知寒暫時放下,不過做夢而已,想做什么隨她去便是了,裴知寒長指拂過琴弦,錯指亂彈,放松在難得的片刻安寧里。

  蘇枕雪皺了皺眉,沒料到“精怪”這么不知好歹。

  人吵,又倨傲,琴聲更是聒噪。

  蘇枕雪不知哪來的力氣,長槍從手中橫出,劃破紗帷,對視上裴知寒清冷無波的眼。

  蘇枕雪壓腕挑槍,挑破了裴知寒的琴弦,又槍頭一轉,勾上了案腳的酒壇。

  原來酒壇放在這了,遮掩在紗帷后,難怪沒找到。

  蘇枕雪惋惜,不該縱容精怪的,早就該出槍。

  紅纓長槍勾起酒壇口,卻在要收回的瞬間停在了半空,無論她如何用力,都無法拽回來。

  蘇枕雪目光上移,才發覺一只寬大的手掌牢牢抓住了另一側酒壇。

  裴知寒面上浮出幾分冷怒,抓著酒壇和蘇枕雪僵持著,審視著一槍之隔,終于看清面容的女人。

  青絲飄搖,女人的眉骨鋒利如劍刃,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微微上挑,唇邊和下顎還濺著半干涸的血跡。

  裴知寒見慣了傾國傾城,嬌媚佳人,單在父皇的后宮里就不止幾數。

  沈枕雪算不得什么驚艷姿容,但英氣非常。

  從未近女色的太子殿下不為所動,依舊抓著酒壇。

  沈枕雪的槍毀了他的琴,只差一寸就要刺向他。

  “即便是在夢里,你也過于放肆了。”

  “廢話什么,拿來!”蘇枕雪片刻都不想多等,長槍猛地用力往回拽,裴知寒卻仍舊不動也不放手。

  蘇枕雪暗恨她在京中為質這些天被養壞的身子,也恨今日是她寒癥發作的日子。

  若是常日,她哪只這些力氣,能任他掌控。

  她向后抽槍,借住對方抓取的巧勁,左腿如箭般前踏,一腳踩在了短弦的古琴上,右手向前抓去,裴知寒也迅速反應過來,穩住身形抓著酒壇后撤。

  啪!

  清脆的響聲傳入耳畔,酒壇碎開,烈酒飛濺,淋了兩人滿臉。

  蘇枕雪猛然清醒過來。

  她仍舊在庭院的梅花樹下,滿臉酒液,興許是昨晚淋上的。

  此刻朝陽烈烈,夜已不在,胸口中本該將她逼入絕境的寒氣也消失不見。

  蘇枕雪呆呆的回過神來,抬手,抓著袖子擦干滿臉濕漉漉的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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