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网_好看的小说免费阅读_网文欣阅 - 阅文集团旗下网站

首頁 短篇

撕碎驗孕單后我死遁了

撕碎驗孕單后我死遁了

白絲三千悲痛多 著

  • 短篇

    類型
  • 2025-06-10上架
  • 18369

    連載中(字)
本書由紅袖添香網進行電子制作與發行
©版權所有 侵權必究

撕碎驗孕單后我死遁了

撕碎驗孕單后我死遁了 白絲三千悲痛多 13138 2025-06-10 02:07:44

  李晴兒當了顧野三年替身,離婚夜查出懷孕。

  >她攥著驗孕棒想給他驚喜,卻見柳絮依偎在他懷里:“野哥哥,我回來了。”

  >顧野撕碎報告冷笑:“你這種贗品也配生顧家的種?”

  >暴雨夜她護著肚子沖出別墅,刺目車燈照亮柳絮唇邊的笑。

  >顧野抱著柳絮冷眼看救護車拖走血泊里的她。

  >直到護士遞來染血的B超單:“妊娠八周,病人流產大出血。”

  >他瘋了一樣沖進病房,卻只摸到她冰涼的手。

  >心電圖歸零時,李晴兒用唇語說:“顧野,地獄見。”

  >后來他跪在ICU外七天七夜,護士搖頭:“顧先生,李小姐說寧死不見您。”

  >監控顯示,那晚是柳絮推她入車流。

  >顧野踹開柳絮病房門時,屏幕上正播著他抱著白月光冷眼離去的畫面。

  >血泊中的李晴兒,正死死護著平坦的小腹。

  ---

  雨點砸在巨大的落地窗上,織成一片混沌的水幕,把別墅外精心打理的庭院模糊成一片晃動的墨綠。顧野今晚沒回來,李晴兒知道,今天是柳絮回國的日子。她縮在客廳冰涼的皮質沙發一角,懷里抱著一個半舊的靠枕,指尖無意識地摳著上面刺繡的一朵小雛菊。那是她剛搬進來時買的,顧野曾皺著眉嫌棄過它的廉價,她沒舍得扔。

  三年了。從她頂著那張和柳絮七分相似的臉,被顧野帶進這棟華麗牢籠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自己的位置。一個拙劣的贗品,一個聊解相思的替代。顧野的溫柔,他的怒火,他偶爾流露的片刻溫情,都透過她這張臉,投向了另一個遠在天邊的影子。心早就被這種鈍刀子割肉的清醒磨得麻木了,只剩下一種疲憊的慣性,支撐著她日復一日地扮演好這個影子。

  小腹深處傳來一陣細微的、陌生的墜脹感,混著隱隱的惡心。這感覺持續了好幾天。李晴兒遲鈍的神經被這異樣牽動了一下,一個荒謬又微弱的念頭,像水底的氣泡,掙扎著冒了出來。她甩甩頭,試圖把這可笑的妄想壓下去。怎么可能呢?顧野每次……措施都做得極其嚴密,像在執行某種不容出錯的程序。

  可那點微妙的預感卻固執地不肯散去。鬼使神差地,她起身,走向樓下的客衛。抽屜最里面,靜靜躺著一支幾個月前便利店促銷時隨手買的驗孕棒。撕開包裝的手指有些抖,冰涼的塑料外殼硌著掌心。

  時間在狹小的空間里被無限拉長。水聲淅瀝,窗外雨聲漸密。李晴兒盯著那小小的顯示窗,屏住了呼吸。

  一道清晰的、不容置疑的紅色線條,穩穩地浮現出來。

  緊接著,第二條紅線,帶著一種審判般的力量,迅速而鮮明地爬升、凝實。

  嗡——

  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像被投入深海的炸彈,巨大的沖擊無聲地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耳朵里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咚咚,咚咚,撞擊著胸腔,震得指尖都在發麻。她猛地捂住嘴,冰涼的塑料棒“啪嗒”一聲掉在冰冷的瓷磚地上。視線迅速模糊,滾燙的液體毫無預兆地沖出眼眶,順著指縫洶涌地淌下。不是悲傷,不是委屈,是一種被巨大的、滅頂的狂喜狠狠砸中的眩暈和窒息。

  孩子。她有了孩子!

  麻木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重新開始奔流,帶著一種灼熱的、幾乎要將她焚毀的力量。身體里某個早已干涸凍結的角落,被這滾燙的洪流沖開,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瘋狂滋長。她幾乎是踉蹌著撲過去,顫抖著撿起那張小小的試紙,那兩道紅杠像兩簇小小的火焰,瞬間點燃了她灰敗了三年的眼睛。

  野哥哥……顧野!她要告訴他!這個念頭像閃電一樣劈開她所有的猶豫和恐懼。也許…也許這個孩子,這個流淌著他和她血脈的小生命,能成為一個錨點?能讓他那永遠望向別處的目光,稍稍地、真實地,落在她的身上一次?哪怕只是一次?

  巨大的、不切實際的希冀瞬間淹沒了她。她攥緊了那根小小的塑料棒,像攥著全世界唯一的珍寶,也攥著自己孤注一擲的全部勇氣。她甚至忘了擦干滿臉的淚痕,跌跌撞撞地沖出了客衛。她要等他回來,就在今晚,就在此刻!

  玄關處傳來鑰匙轉動鎖孔的輕微聲響,緊接著是門被推開的聲音,裹挾著外面潮濕冰冷的雨氣。李晴兒的心臟猛地提到嗓子眼,腳步釘在原地,攥著驗孕棒的手心瞬間被汗浸濕。

  “野哥哥,你這里……還是老樣子呢。”一個柔婉得能掐出水來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嬌憨和懷念。

  李晴兒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倏地凍結了。

  她看見顧野走了進來,黑色的大衣肩頭洇濕了一片深色。而他的臂彎里,親密地依偎著一個纖細的身影。柳絮。那個照片里看了無數遍,只存在于顧野醉后囈語和冰冷凝視中的影子,此刻如此鮮活地站在了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柳絮穿著一身米白色的羊絨連衣裙,襯得她膚色愈發瑩白剔透,巴掌大的小臉,眉眼精致得如同畫中仙,唇邊帶著一絲柔弱的、惹人憐惜的笑意。她微微側著頭,目光掃過奢華卻冰冷的客廳,最終,落在了僵立在樓梯口的李晴兒身上。那目光,輕飄飄的,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了然于胸的審視,像看一件礙眼的舊家具。

  李晴兒感覺自己的骨頭縫里都在往外冒寒氣。她像被釘在恥辱柱上的囚徒,手里那根小小的驗孕棒,此刻重逾千斤,燙得她幾乎拿不住。那剛剛燃起的、足以焚毀一切的熾熱火焰,被兜頭澆下的冰水瞬間撲滅,只余下刺骨的灰燼。

  顧野的目光也終于落在了她身上。那眼神,是李晴兒再熟悉不過的——冰冷,審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仿佛在看一個不該出現在此處的、多余的物件。

  “晴兒?”柳絮輕輕柔柔地開口,聲音像裹了蜜糖的羽毛,卻帶著無形的刺,“好久不見呀。哦不,我們好像……還沒正式見過面?”她微微歪頭,笑容純潔無害,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針。

  李晴兒喉嚨發緊,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巨大的羞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滅頂。她像個傻子!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攥著那根可笑的驗孕棒,像個等待施舍的乞丐!

  “杵在這里做什么?”顧野的聲音響起,比外面的冷雨更凍人,帶著明顯的不耐,“柳絮剛下飛機,需要休息。回你房間去。”他甚至沒有再看她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臂彎里的人身上,那小心翼翼的姿態,是李晴兒從未得到過的珍寶。

  柳絮輕輕拉了拉顧野的衣袖,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和委屈:“野哥哥,別這樣……晴兒姐姐她……是不是不高興了?我是不是不該回來的?”她說著,眼圈竟微微泛紅,那楚楚可憐的模樣,足以讓任何鐵石心腸的男人動容。

  顧野立刻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看向李晴兒的眼神瞬間結滿了寒冰:“她不高興?她有什么資格不高興?不過是鳩占鵲巢了幾天,真當自己是主人了?”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李晴兒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

  鳩占鵲巢……

  是啊,她只是個贗品。一個在正主歸來時,就該識趣退場的劣質替代品。孩子?她怎么敢妄想用孩子來綁住他?這念頭本身,就是她最大的罪過!

  巨大的絕望和一種近乎毀滅的沖動攫住了她。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隱忍、所有被磨平棱角的順從,在這一刻徹底崩斷!她猛地抬起頭,眼眶紅得駭人,里面翻滾著屈辱、憤怒和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她不再看柳絮那令人作嘔的表演,所有的目光,死死釘在顧野那張冷漠絕情的臉上。

  “顧野!”她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像砂紙摩擦過粗糲的石頭,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顧野和柳絮都微微一怔,顯然沒料到這個一向逆來順受的影子,竟敢發出如此尖銳的聲音。

  李晴兒顫抖著,用盡全身力氣抬起那只緊握的手。那根小小的驗孕棒,被她捏得幾乎變形,清晰地暴露在明亮得刺眼的水晶吊燈下。

  “我……我懷孕了。”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耗盡了她殘存的生命力,眼睛死死盯著顧野,像瀕死的獸,渴望從他臉上捕捉到一絲一毫的震動,哪怕只有一絲!

  死寂。

  客廳里只剩下窗外越發狂暴的雨聲,敲打著玻璃,如同密集的鼓點,敲在人心上。

  柳絮依偎在顧野懷里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那雙柔弱的眸子里,極快地掠過一絲陰冷的寒芒,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隨即,她發出一聲極輕的抽氣,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嚇到,更緊地抱住了顧野的手臂,將臉埋進他的臂彎,肩膀微微聳動,仿佛在無聲地哭泣。

  顧野臉上的表情,是李晴兒從未見過的……陌生。不是震驚,不是喜悅,甚至不是憤怒。那是一種混雜了極度荒謬、被冒犯的震怒,以及一種毫不掩飾的、深入骨髓的厭惡。他盯著李晴兒手中那根小小的塑料棒,眼神如同在看一件令人作嘔的垃圾。

  “懷孕?”他薄唇輕啟,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渣,每一個字都帶著能將人凌遲的鋒利,“李晴兒,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

  他猛地甩開柳絮下意識想拉住他的手,一步上前,巨大的壓迫感瞬間將李晴兒籠罩。他帶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帶著一股狠戾的勁風,快如閃電般劈下!

  “啪!”

  一聲清脆得令人心顫的響聲。

  李晴兒甚至沒感覺到疼痛,只覺得手上一空,一陣冷風刮過。那根承載了她片刻天堂和此刻地獄的驗孕棒,連同她攥在另一只手里的那張薄薄的、剛從包里掏出來準備給他看的醫院早孕報告單,已經被顧野狠狠地攥在了那只戴著黑色手套的大手里。

  顧野低頭,冰冷的目光掃過那張印著“早孕(+),妊娠約8周”字樣的報告單,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只有一片凍結的漠然。然后,在李晴兒驚駭欲絕的目光中,他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至極的弧度,雙手猛地用力!

  “嘩啦——刺啦——”

  薄薄的紙張和脆弱的塑料棒,在他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掌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刺耳的碎裂聲!潔白的紙屑和斷裂的塑料碎片,如同被狂風撕碎的枯葉,紛紛揚揚,從他指縫間飄落,散落在昂貴的地毯上,散落在李晴兒僵硬的腳邊。

  “贗品,”他俯視著她瞬間褪盡血色的臉,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精準地捅進她最痛的地方,冰冷,殘忍,帶著絕對的宣判,“就該待在贗品該待的地方。憑你,也配生我顧家的種?”

  “你、不、配。”

  最后三個字,一字一頓,砸得李晴兒魂飛魄散。

  世界在眼前轟然崩塌,碎裂成無數尖銳的殘片。耳邊所有的聲音——狂暴的雨聲、顧野冷酷的宣判、柳絮那假惺惺的低泣——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遙遠。只有心臟被生生撕裂的劇痛,無比清晰,伴隨著小腹深處猛地傳來的一陣劇烈絞痛。

  李晴兒踉蹌著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樓梯扶手上。她死死捂住平坦的小腹,那里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兇狠地撕扯、攪動。溫熱的液體,不受控制地涌出,順著腿根蜿蜒而下,粘膩而冰涼,瞬間浸透了薄薄的居家褲。

  血……是血!

  這個認知像一道驚雷劈入她混沌的大腦!孩子!她的孩子!

  巨大的恐懼瞬間壓倒了所有的屈辱和絕望!求生的本能,護住腹中那一絲微末希望的本能,如同火山爆發般沖破了她所有的桎梏!

  “啊——!”一聲凄厲得不似人聲的尖叫撕裂了別墅死寂的空氣。

  在顧野蹙眉的厭煩目光和柳絮假意驚呼的“野哥哥小心”聲中,李晴兒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母獸,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她猛地推開擋在面前的顧野,不顧一切地朝著那扇沉重的、隔絕了外面狂風暴雨的雕花大門沖去!

  “攔住她!”顧野冰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一絲被冒犯的惱怒。

  傭人下意識地想去阻攔。

  “別碰她!”柳絮的聲音帶著驚恐的哭腔,恰到好處地響起,身體卻巧妙地擋住了離門最近的那個傭人,“她瘋了……讓她走!野哥哥,我怕……”

  就是這零點幾秒的阻滯!

  李晴兒的手指已經觸到了冰冷的黃銅門把手!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拉開!

  “轟——!”

  狂暴的雨聲和冰冷刺骨的風瞬間灌滿了整個玄關!密集的雨點如同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臉上、身上。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別墅門口慘白的門燈,照亮門前一小片被雨水瘋狂沖刷的水泥地,更遠處是無盡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和瓢潑大雨。

  腹部的絞痛一陣緊過一陣,溫熱的血源源不斷地涌出。李晴兒沒有絲毫猶豫,赤著腳就沖進了那片冰冷的、狂暴的雨幕之中!單薄的衣衫瞬間濕透,緊貼在身上,刺骨的寒意讓她牙齒打顫,可小腹處那代表生命流逝的溫熱,卻讓她恐懼得靈魂都在顫抖。

  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她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念頭。她要逃!逃離這個地獄!逃離那個冷酷絕情的男人!她要保住她的孩子!她不顧一切地在暴雨中奔跑,濕透的拖鞋早已不知甩到了哪里,赤裸的腳板踩在冰冷粗糙的路面上,被碎石硌得生疼也渾然不覺。雨水模糊了視線,她只能憑著本能,跌跌撞撞地朝著記憶中小區出口的方向狂奔。

  身后,別墅門口那片慘白的光暈里,顧野高大的身影立在門內,臉色陰沉得可怕。柳絮緊緊依偎著他,臉埋在他胸前,似乎在害怕地發抖,唇角卻在無人看見的陰影里,極其細微地、冰冷地向上勾了一下。

  李晴兒跌跌撞撞地沖出了別墅區雕花的鐵藝大門。冰冷的雨水像無數根細針,狠狠扎進皮膚,刺骨的寒意順著濕透的單薄衣衫直往骨頭縫里鉆。腹部的絞痛如同有把鈍刀在反復攪動,每一次劇烈的收縮都伴隨著一股新的、溫熱粘稠的液體涌出,沿著她冰涼顫抖的腿滑下,混入腳下湍急流淌的雨水中,暈開淡淡的、令人絕望的粉紅。

  孩子……她的孩子……不能停下……

  劇烈的疼痛和失血的眩暈感陣陣襲來,視線被雨水沖刷得一片模糊。小區外的馬路在暴雨中顯得格外空曠寂寥,只有昏黃的路燈在密集的雨簾中暈開一圈圈模糊的光暈,像瀕死野獸渾濁的眼。偶爾有車燈刺破雨幕,帶著呼嘯的引擎聲飛速掠過,濺起一人高的水墻,冰冷地拍打在她身上。

  她扶著路邊濕滑冰冷的金屬護欄,大口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腹部撕裂般的痛楚。冰冷的雨水順著額發流進眼睛,又澀又痛。不行……她快撐不住了……必須找到人幫忙……她掙扎著抬起頭,試圖在模糊的雨幕中尋找能求救的目標。

  就在這時,兩道極其刺眼、帶著毀滅性力量的雪白強光,如同兩把巨大的、撕裂黑暗的利劍,毫無預兆地從馬路對面斜刺里穿透狂暴的雨簾,筆直地、兇狠地朝她射來!

  那光芒太強,太近,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死亡的壓迫感,瞬間剝奪了她所有的視覺!李晴兒被那強光釘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身體的本能快過思考——她猛地、死死地、用盡生命最后的力量,雙手交叉護住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仿佛這樣就能為那脆弱得即將消逝的生命筑起一道最后的屏障!

  “寶寶……不怕……”一個無聲的念頭在徹底湮滅的黑暗降臨前閃過。

  時間在強光中凝固了一瞬。

  下一剎那——

  “砰!!!”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臟驟停的巨響,撕裂了雨夜的死寂!

  巨大的撞擊力如同被高速行駛的列車迎面撞上!李晴兒單薄的身體像一片被狂風撕下的枯葉,被狠狠地、高高地拋起!在空中劃過一道短暫而殘酷的弧線,然后重重地、了無生氣地砸落在幾米開外冰冷濕滑的柏油路面上。

  世界驟然安靜了。所有的聲音——狂暴的雨聲、汽車刺耳的剎車摩擦聲、遠處模糊的驚叫——都消失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冰冷,瞬間將她徹底吞沒。

  那輛肇事的黑色轎車在十幾米外猛地剎住,輪胎在積水的路面上發出刺耳的尖叫,留下兩道長長的、猙獰的黑色拖痕。車門打開,一個驚慌失措的男人身影沖了下來。

  別墅門口。

  顧野的眉心從李晴兒沖出去那一刻起就擰成了一個死結。柳絮依舊緊緊依偎著他,帶著哭腔的聲音在他耳邊絮絮叨叨:“野哥哥……她這樣跑出去……不會有事吧?雨這么大……我好害怕……”她一邊說著,一邊不著痕跡地將顧野往溫暖的室內帶。

  “她能有什么事?”顧野的聲音帶著未消的怒意和一絲煩躁,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門外那片狂暴的黑暗。那女人,一向懦弱順從,今晚竟敢如此發瘋?是為了那所謂的“懷孕”?想到那張被他親手撕碎的早孕報告單,一股說不出的煩躁再次涌上心頭。贗品,也妄想用這種手段?可笑!

  然而,那聲沉悶得仿佛直接砸在心臟上的撞擊巨響,穿透層層雨幕,清晰地傳了過來!緊接著是尖銳到刺破耳膜的剎車聲!

  顧野的身體猛地一僵!一種極其不祥的、冰冷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

  “啊——!”柳絮發出一聲更加驚恐的尖叫,雙手死死捂住耳朵,整個人幾乎要縮進顧野懷里,“什么聲音?!野哥哥!外面怎么了?我害怕!我們快進去!快進去!”她用力拉扯著顧野的手臂,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調。

  顧野卻像根釘子一樣釘在了原地。他猛地推開柳絮的拉扯,一個箭步沖到了門口,凌厲的目光穿透密集的雨簾,死死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昏黃的路燈和車燈交織的光影下,隔著幾十米的距離和瓢潑大雨,他清晰地看到:

  一個女人扭曲的身體,以一種絕對不自然的、支離破碎的姿勢,倒伏在馬路中央冰冷的積水中。暗紅色的液體,正從她身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雨水沖刷下迅速蔓延開來,像一朵在污濁水面上絕望綻放的、巨大的、觸目驚心的血花。

  即使隔著雨幕和距離,即使那張臉被濕透的黑發覆蓋了大半,顧野也在一瞬間認出了那件被血和泥水浸透的、熟悉的淺色居家服!

  是李晴兒!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一捏!一股冰冷的麻痹感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

  “李晴兒!”一聲失控的嘶吼從他喉嚨里沖出,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驚惶。

  他下意識就要沖進雨幕!

  “野哥哥!不要!”柳絮從后面死死抱住了他的腰,聲音帶著哭腔,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別去!太可怕了!那里有血!好多血!我好怕!你走了我怎么辦?我好暈……心臟好難受……”她說著,身體真的軟軟地往下滑,臉色在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

  顧野沖勢猛地一頓。低頭看向柳絮那張寫滿“恐懼”和“痛苦”的臉,那楚楚可憐、仿佛下一秒就要暈厥過去的模樣,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他眼底那一瞬間的驚惶和沖動,被強行壓了下去。柳絮身體不好,剛回國,受不得這種刺激……

  救護車刺耳的鳴笛聲由遠及近,撕裂了雨夜。紅藍閃爍的燈光在雨幕中旋轉,刺眼地投射過來。

  很快,穿著反光背心的醫護人員抬著擔架沖到了血泊旁,動作迅速而專業地將那個無聲無息的身體小心地抬了上去。擔架經過別墅門口那片光亮區域時,顧野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了過去。

  擔架上的女人毫無生氣,濕透的黑發黏在慘白的臉頰上,口鼻處不斷有血沫涌出,混著雨水流下。最刺眼的,是她那雙曾因“懷孕”而短暫燃起過微光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睜著,直直地望著被雨水沖刷的、黑沉沉的夜空,里面什么也沒有了。

  擔架輪子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滾動聲,迅速消失在救護車打開的后門里。車門“砰”地關上,隔絕了那個破碎的身影。救護車頂的紅燈急促地旋轉著,發出刺耳的鳴笛,很快便消失在雨幕深處,只留下一地狼藉的血水和刺鼻的橡膠摩擦氣味。

  整個過程,顧野僵硬地站在門口,像一尊冰冷的石雕。雨水斜打進來,淋濕了他昂貴的襯衫肩頭。柳絮依偎在他懷里,雙手緊緊抓著他的手臂,仿佛他是唯一的依靠。她微微側著頭,目光追隨著遠去的救護車尾燈,直到那點紅光徹底消失在雨夜,才幾不可聞地、輕輕地松了口氣。隨即,她仰起蒼白的小臉,聲音虛弱又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野哥哥……救護車來了……晴兒姐姐……會沒事的吧?幸好……幸好有救護車……”

  她說著,身體又軟軟地靠向他,帶著一種全然依賴的姿態:“我們進去吧,野哥哥……我好冷……也好怕……外面好可怕……”她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恰到好處地強調著自身的“脆弱”。

  顧野沒有動。他的目光依舊死死盯著救護車消失的方向,那刺眼的紅燈仿佛還在他視網膜上灼燒。懷里柳絮溫軟的身體和他手臂上她緊抓的力度,都真實地存在著,卻無法驅散心頭那股越來越濃重、越來越冰冷的寒意。李晴兒躺在血泊里那雙空洞的眼睛,像烙印一樣刻在了他的腦子里。

  救護車刺耳的鳴笛聲徹底消失在雨夜深處,只留下令人心悸的回響和一片更深的死寂。顧野僵硬地被柳絮半推半拉地回到了燈火通明卻冰冷刺骨的客廳。

  柳絮立刻展現出驚人的“恢復力”,剛才還“虛弱”得站不穩,此刻已忙著指揮傭人:“快!給野哥哥拿干毛巾!再煮點驅寒的姜湯!他淋到雨了!”她像個真正的女主人,聲音溫柔又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傭人低著頭,快步去辦。

  顧野像一尊失去靈魂的木偶,任由傭人用溫熱的毛巾擦拭他濕冷的頭發和肩膀。他坐在沙發里,昂貴的意大利沙發柔軟得足以將人陷進去,卻絲毫無法驅散他骨子里透出的寒意。腦海里反復閃現的,是李晴兒沖出大門時那決絕的背影,是路燈下那攤迅速擴大的、刺目的暗紅……還有她躺在擔架上,那雙空洞得映不出任何光亮的眼睛。

  “野哥哥?”柳絮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姜湯,小心翼翼地靠近,在他身邊坐下。她將杯子遞到他唇邊,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喝點吧,暖暖身子。別擔心了……救護車都來了,醫生會處理好的。晴兒姐姐……她不會有事的。”她刻意避開那個血淋淋的場景,用輕飄飄的“處理”二字帶過。

  顧野沒有接那杯姜湯。他的目光落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那里還殘留著一些細小的、未被清理干凈的紙屑——是他親手撕碎的、那張宣告李晴兒懷孕八周的報告單碎片。

  “贗品……也配生顧家的種?”

  他幾個小時前冰冷刻薄的宣判,此刻像帶著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回他自己的心上。一種陌生的、尖銳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開始沿著他的脊椎悄然蔓延。

  柳絮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的異常。她放下杯子,柔軟的手臂試探性地環上他的腰,將臉頰貼在他冰冷的襯衫上,聲音帶著一絲委屈和恰到好處的醋意:“野哥哥……你還在想她嗎?你……你是不是后悔讓她走了?”她抬起淚光盈盈的眼,“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該回來的……如果不是我,晴兒姐姐就不會……”

  “不關你的事!”顧野猛地打斷她,聲音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煩躁。他下意識地推開柳絮的手臂,動作有些粗魯。

  柳絮被他推得微微一愣,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陰霾,但轉瞬即逝,臉上只剩下受傷和不解。

  就在這時,顧野的手機,在死寂的客廳里突兀地震動起來。屏幕的冷光在昏暗中亮起,上面跳動著一個陌生的號碼,歸屬地顯示是本市的中心醫院。

  心臟,毫無預兆地狠狠一沉!

  一種近乎窒息的預感瞬間扼住了他的喉嚨。他盯著那閃爍的屏幕,像盯著一條吐信的毒蛇,手指懸在半空,竟有幾秒鐘的遲疑。柳絮也看到了那個號碼,她放在膝蓋上的手,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

  震動聲固執地響著,催促著。

  顧野深吸一口氣,終于按下了接聽鍵,將手機放到耳邊。

  “喂?”他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干澀沙啞。

  “請問是顧野先生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冰冷、公式化的女聲,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在寂靜的客廳里清晰可聞。

  “是我。”

  “這里是市中心醫院急診中心。李晴兒女士的家屬是您嗎?她的緊急聯系人填的是您。”護士的聲音毫無波瀾,像是在宣讀一份與己無關的公文。

  顧野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從牙縫里擠出那個字:“……是。”

  “通知您,李晴兒女士因車禍導致嚴重創傷,送達我院時已出現流產大出血癥狀。”護士的聲音依舊平穩,每一個字卻像冰錐,狠狠鑿進顧野的耳膜,“經緊急搶救,胎兒未能保住。目前患者仍在大出血,情況極其危殆,隨時有生命危險。請您立刻攜帶相關證件,到醫院急診手術室外簽署病危通知書和手術同意書。”

  流產……大出血……生命危險……

  每一個詞,都像一道驚雷,在顧野的腦海中炸開!他握著手機的手指猛地收緊,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機外殼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呻吟。

  “她……孩子……”他試圖發出聲音,卻只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那張被他撕得粉碎的報告單,那兩道刺目的紅杠,此刻化作最尖銳的嘲諷,狠狠扎進他冰冷的心臟!那個他口中“不配生顧家種”的贗品,肚子里真的有過一個孩子!一個已經八周、在他親手制造的絕望中流失掉的孩子!

  “胎兒已確認流產。”護士的聲音打斷了他無意識的囈語,冰冷地重復著殘酷的事實,“請您盡快過來,時間就是生命。”電話那頭似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其他儀器的報警聲,背景音混亂而緊張。

  “嘟……嘟……嘟……”

  忙音傳來,電話被掛斷了。

  顧野僵在原地,手機還緊緊貼在耳邊,仿佛那冰冷的忙音還在持續。他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英俊的面容在客廳慘白的水晶燈下,呈現出一種死灰般的僵硬。那雙總是盛滿倨傲和冷漠的深邃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的、巨大的茫然和一種被徹底擊穿的震駭。

  流產……大出血……隨時會死……

  “野哥哥?怎么了?醫院說什么?”柳絮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刻意的關切,她伸手想去碰他。

  顧野卻像被毒蛇咬到一樣,猛地揮開了她的手!

  “滾開!”一聲失控的、野獸般的低吼從他胸腔里爆發出來!他猛地站起身,動作之大帶倒了沙發旁的一個水晶煙灰缸,“哐當”一聲脆響,碎片四濺!

  柳絮被他突如其來的暴戾嚇得尖叫一聲,跌坐回沙發里,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臉色煞白。

  顧野看都沒看她一眼。他腦子里一片轟鳴,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叫囂——醫院!立刻去醫院!他像一頭失控的困獸,跌跌撞撞地沖向玄關,甚至來不及換掉腳上的拖鞋,一把抓起車鑰匙,猛地拉開了沉重的大門!

  “野哥哥!你去哪里?!外面還下著雨!你不能開車!你……”柳絮帶著哭腔的喊聲被隔絕在門后。

  冰冷的、夾雜著血腥記憶的雨氣撲面而來。顧野沖進雨幕,一把拉開停在門口那輛黑色賓利的車門,發動引擎。輪胎在濕滑的地面上發出尖銳的摩擦聲,車子如同離弦之箭,猛地躥了出去,刺破雨夜,朝著市中心醫院的方向亡命飛馳!

  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瘋狂地左右擺動,卻怎么也刮不凈那傾盆而下的雨水。顧野死死握著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眼前不斷閃現著各種畫面:李晴兒攥著驗孕棒時眼中那瞬間亮起的光,被他撕碎的紙屑,她沖進暴雨時單薄絕望的背影,路燈下那攤刺目的血泊,擔架上那雙空洞無光的眼睛……還有護士那冰冷的宣判——“胎兒已確認流產”、“隨時有生命危險”。

  “不……不可能……”他無意識地喃喃著,腳下的油門卻越踩越深,儀表盤上的指針瘋狂地向右擺動。車輪碾過積水,激起巨大的水浪。

  車子在深夜空曠的街道上瘋狂疾馳,闖過一個又一個紅燈,刺耳的鳴笛聲劃破雨夜的寂靜。顧野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滅頂的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他。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會害怕,害怕得渾身血液都快要凝固。

  市中心醫院急診中心那刺眼的紅色燈牌終于出現在視野中。顧野一個急剎,車子在急診通道前險險停住,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他幾乎是摔開車門沖了下去,連車門都來不及關,赤著腳(他出門時甚至忘了換鞋)踩在冰冷濕滑的地面上,沖向燈火通明、彌漫著消毒水氣味和死亡氣息的急診大廳。

  “李晴兒!李晴兒在哪里?!”他沖到分診臺前,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狂亂。他臉上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昂貴的襯衫濕透緊貼在身上,狼狽不堪,哪里還有半分平日里的矜貴從容。

  分診臺的護士被他狀若瘋癲的樣子嚇了一跳,隨即認出他:“顧先生?您……”護士的話被顧野粗暴地打斷。

  “手術室!她在哪個手術室?!帶我去!”他猛地抓住護士的手臂,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護士吃痛地皺眉,用力掙脫:“顧先生您冷靜點!李晴兒女士正在三號手術室搶救!家屬不能進去!您先去那邊簽字……”她指向旁邊一個亮著燈的小窗口。

  顧野哪里聽得進去!他一把甩開護士,像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憑借著直覺朝著“手術區”的指示牌狂奔而去!走廊里回蕩著他沉重的、混亂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

  “先生!不能進去!手術中!”守在手術區門口的保安試圖阻攔。

  “滾開!”顧野赤紅著眼,一把將人推開,巨大的沖力讓保安踉蹌著撞在墻上。他沖到那扇緊閉的、亮著“手術中”紅燈的厚重金屬門前,如同瀕死的困獸,用拳頭瘋狂地捶打著冰冷堅硬的門板!

  “砰!砰!砰!”

  沉悶的撞擊聲在寂靜的走廊里回蕩,帶著絕望的力量。

  “李晴兒!你出來!你給我出來!”他嘶吼著,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和痛苦而扭曲變形,“我不準你死!你聽到沒有!我不準!”

  “孩子……孩子……”他捶打的動作漸漸無力,額頭抵在冰冷的金屬門上,身體順著門板緩緩滑下,聲音變成了絕望的嗚咽,“對不起……晴兒……對不起……”滾燙的液體終于沖出眼眶,混合著臉上的雨水和汗水,洶涌而下。驕傲如他,第一次嘗到了肝腸寸斷、痛不欲生的滋味。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門上,那盞象征著生命與死神角力的紅燈,毫無預兆地,熄滅了。

  顧野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盞熄滅的燈,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

  門被從里面推開。

  一個穿著綠色手術服、戴著口罩的醫生走了出來,眼神疲憊而凝重。他身后,護士推著一張蓋著白布的病床緩緩而出。白布之下,勾勒出一個安靜得令人心碎的輪廓。

  時間在這一刻凝固。

  顧野的血液瞬間凍結成冰!他像一尊瞬間被抽空靈魂的泥塑,僵硬地、一寸寸地從冰冷的地面上站起。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釘在那張被白布覆蓋的病床上,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和絕望而劇烈收縮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開來。

  醫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張寫滿疲憊和遺憾的臉。他的目光掃過顧野慘白如紙、失魂落魄的臉,帶著職業的冷靜,卻掩不住一絲沉重。

  “顧先生?”醫生確認道,聲音低沉沙啞。

  顧野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死死地盯著醫生,每一個細微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醫生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那嘆息聲在死寂的走廊里顯得格外清晰,如同最后的喪鐘。

  “很抱歉,我們盡力了。”醫生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在顧野早已搖搖欲墜的世界上,“李晴兒女士……因車禍導致多臟器破裂、失血過多,并發嚴重凝血功能障礙……搶救無效。”

  醫生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忍,但還是說出了最后的宣判:“于……凌晨兩點十七分,確認死亡。請節哀。”

  轟——!!!

  世界在顧野的眼前徹底崩塌、湮滅!所有的聲音、光線、感知瞬間抽離!只剩下醫生那句“確認死亡”在腦海里無限放大、轟鳴,震得他靈魂都在潰散!

  “不……不可能……”一聲破碎的、如同野獸瀕死哀嚎般的嘶吼從他胸腔深處擠出。他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醫生,踉蹌著撲向那張被白布覆蓋的病床!動作快得如同閃電!

  “晴兒!李晴兒!你起來!你給我起來!”他嘶吼著,顫抖的手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絕望,猛地掀開了那層象征著永訣的白色屏障!

  病床上的人,露了出來。

  李晴兒靜靜地躺在那里。臉上所有的血色都已褪盡,呈現出一種死寂的灰白,像一尊冰冷的瓷器。濕漉漉的黑發凌亂地貼在頰邊和頸側,更襯得那張臉毫無生氣。她的眼睛,曾經清澈的、后來盛滿絕望的、最后空洞無光的眼睛,此刻緊緊地閉著,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兩小片陰影,再無一絲顫動。嘴唇是淡淡的青紫色,微微張著,仿佛最后還想說些什么。

  她身上蓋著醫院的薄被,露出的脖頸和手腕纖細得可憐,皮膚上還殘留著搶救時留下的青紫色針孔和膠布痕跡。

  顧野的視線,如同被最惡毒的詛咒釘住,無法控制地、死死地落在了她放在身側的一只手上。那只手,曾經在他撕碎報告單時死死攥緊,曾經在暴雨中護住小腹……此刻無力地垂著,蒼白冰涼。

  而就在那只手的手腕處,松松地套著一個透明的塑料環——病人的身份腕帶。腕帶下面,壓著一張小小的、被血浸透了大半的紙。

  那張紙的邊緣被血染成了暗褐色,中間部分則被血漿和透明的組織液浸得半透明,但上面的字跡,在手術室走廊慘白的燈光下,依舊清晰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顧野的眼底!

  “**李晴兒,女,26歲。**

  **超聲診斷:宮內早孕,活胎,約8周。**”

  妊娠八周!活胎!

  “啊——!!!”

  一聲凄厲得不似人聲的慘嚎猛地撕裂了醫院的死寂!顧野高大的身軀劇烈地晃了晃,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當胸擊中!他猛地撲倒在冰冷的病床邊,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的手,不顧一切地、小心翼翼地伸向李晴兒那只冰涼的手腕。

  指尖觸碰到她皮膚的瞬間,那冰冷的、毫無生機的觸感,像高壓電流般狠狠貫穿了他!

  他像是被燙到,又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猛地握住了那只冰冷的手!他死死地攥著,用盡全身力氣,仿佛這樣就能把自己的生命和熱度傳遞過去,就能將那個正在飛速消逝的靈魂拽回來!

  “晴兒……晴兒……”他嘶啞地、一遍遍呼喚著她的名字,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泣血的絕望,“你睜開眼……看看我……是我錯了……是我混蛋……你打我罵我……你起來啊……”滾燙的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地砸落在她冰冷的手背上,又迅速變得冰涼。

  他慌亂地、顫抖著伸出另一只手,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恐懼,小心翼翼地撫上她毫無血色的臉頰。冰涼的觸感讓他指尖痙攣。他試圖去感受她的鼻息,可指尖下,一片死寂。

  “呼吸……晴兒……呼吸啊……求求你……”他語無倫次地哀求著,將耳朵貼近她冰冷的唇邊,試圖捕捉那怕一絲微弱的氣息。

  沒有。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片冰冷的、絕對的死寂。

  巨大的恐慌和絕望徹底將他吞噬!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住李晴兒緊閉的唇。就在那一瞬間,他似乎看到……那毫無血色的、冰涼的唇瓣,極其微弱地、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顧野的心臟驟然停止了跳動!巨大的希冀如同回光返照般瞬間攫住了他!

  他屏住呼吸,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唇。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兩秒……

  然后,在顧野幾乎要窒息的凝視中,李晴兒那冰冷的、青紫色的唇,極其緩慢地、無比清晰地,做出了一個無聲的唇形。

  沒有聲音。只有口型。

  那口型,冰冷,決絕,帶著刻骨的恨意和一種解脫般的詛咒,清晰地烙印在顧野的視網膜上,狠狠刺入他瀕臨崩潰的靈魂深處——

  “顧、野。”

  “地、獄、見。”

  “滴————————”

  一聲尖銳、悠長、毫無起伏的蜂鳴,如同最后的喪鐘,穿透了顧野耳中所有的喧囂和絕望的嘶吼,冰冷地、清晰地響起。那是連接在李晴兒身上的心電監護儀發出的、宣告生命終結的直線長音。

  屏幕上,那代表生命躍動的綠色曲線,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一條冰冷、筆直、無限延伸的死亡直線。

  顧野的動作徹底僵住。他握著李晴兒那只冰冷的手,感受著那最后一絲微弱的、屬于活人的柔軟也正在自己掌心迅速變得僵硬。他保持著俯身貼近的姿勢,耳朵還貼在她冰冷的唇邊,整個人如同被瞬間抽空了所有骨頭,只剩下一個僵硬冰冷的軀殼。

  那雙布滿血絲、剛剛還燃燒著瘋狂希冀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無邊的、死寂的黑暗。瞳孔深處,有什么東西,隨著那聲刺耳的長鳴和屏幕上那條冰冷的直線,徹底地、無聲地……碎裂了。

  地獄見。

  原來真正的地獄,是從她不要你開始的。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
主站蜘蛛池模板: 武陟县| 甘谷县| 丰宁| 南雄市| 邳州市| 江孜县| 甘谷县| 中阳县| 曲水县| 垣曲县| 平舆县| 泊头市| 乐业县| 苗栗市| 准格尔旗| 白朗县| 武义县| 无锡市| 乌鲁木齐县| 江川县| 山东省| 玉环县| 晴隆县| 略阳县| 保山市| 嘉荫县| 华宁县| 大石桥市| 家居| 曲阜市| 台东县| 名山县| 朔州市| 朝阳市| 沙洋县| 嫩江县| 韶山市| 广汉市| 木兰县| 乌拉特后旗| 龙口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