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剛開學，新學期還沒過去幾周，大家都還在課間刷“誰暗戀誰”的小群里打滾，根本沒做好“考試季”的心理準備。
“誒你聽說沒，化學老師說下節課要抽查默寫。”
“真的??？默寫什么？”
“他也不知道。”
“？？？”
林初夏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努力從書包里掏出一包被壓扁的旺旺小餅干。
“這壓得像我這兩天的情緒。”她邊拆邊說。
陶果果沒頭沒腦地說：“我今天夢見我們班主任把我卷子撕了。”
“為什么？”
“說我字丑。”她咬了口豆干，“然后我就哭著醒了。”
林初夏笑彎了眼：“那你醒來之后字有沒有變好看？”
“醒來我第一件事是寫了一頁假作業?！?p> 果果剛說完，校園廣播就“呲啦”一聲響了：
“各位同學請注意，本周五將進行本學期第一次月考，請各班同學按時到場”
教室一下子就炸了。
“啊啊啊??？？？？我物理還沒翻開過！！”
“老師說這次不算排名對吧？？？對吧？！??！”
“我以為下個月才考??？”
林初夏抱著書本當場石化：“誰來救救我數學函數?！?p> 顧北從前排轉頭：“你函數不會？”
“會點……等價代換?！?p> “你說話像在cos數學家?！?p> “那你當我助教??！”
“你請我喝奶茶我考慮考慮?！?p> 她哼了一聲，把書本立在桌上當掩體，趁機發了條消息：
【怎么辦，我還沒來得及跟他多聊兩句，就考試了】
果果秒回：【考場安排還沒出吧？萬一你倆一個考場呢！】
林初夏：【你別說我好像真的有點小期待！】
—
幾天后，教學樓門口貼出月考安排表。
貼得歪歪扭扭，紙角被風吹得“嘩啦啦”響，像誰的神秘命運劇本。
林初夏一邊捂著風亂吹的頭發，一邊踮腳找名字：“第一考場……在哪在哪在哪……”
突然腳下輕輕一滑，她一手扒住門口欄桿，站穩了。
顧北在后面不緊不慢地說：“你到底幾天能不摔一次？”
“我沒摔。”她理直氣壯地說，“是風太大?！?p> “地是平的。”
“……那就是空氣不穩?！?p> 顧北嘆口氣，遞給她一支掉在地上的筆：“你剛才還掉了這個。”
她接過來，繼續看名單，然后——看見了他。
江以晟，第一考場。右邊。
她眼睛亮了一下，仿佛剛剛那一跤是為了撞上這行字。
她低頭飛快地發了條消息：【我今天跟他一個考場！！！】
果果：【冷靜！不要因為他看你一眼你就寫錯答題卡！】
她：【你別詛咒我！】
她一邊笑著收起手機，一邊跟著人流走進樓道。她心里像是塞了一顆小型煙花，沒炸，但一直在噼里啪啦預熱。
而她還不知道，今天不僅是考試日，還是她青春里第一次“下頭”時刻的開場白。
。。。
離考試還有十分鐘，學生們三三兩兩聚在門口，拎著水杯、課本，臨時抱佛腳的、看準考證的、在群里發“我死了”的，全都有。
林初夏正低頭重新整理文具，旁邊突然傳來一句——
“你是林初夏吧？”
她抬頭，看到一個穿著三班校服的女生。
女生個子比她高半個頭，短發剛剛到肩膀，和林初夏的長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聲音不高，但句句清晰。
“我聽說你加了江以晟的QQ。”
林初夏一愣，本能地點點頭。
“我是他女朋友?！迸f。
林初夏腦子“嗡”的一聲，像有人往她腦袋上敲了一塊奶凍——軟，但不留情。
“所以……”那女生歪著頭笑，“希望你之后別再發消息給他了，好嗎？”
四周不吵，但也不算安靜。旁邊剛好有幾個同班的女生正在看安排表，有人回頭看了她們一眼。
林初夏臉有點燒，但很快垂下眼睛，點點頭。
“……好?！?p> 那女生似乎沒想到她答應得這么快，微微一愣，然后點頭，走開了。
林初夏站在原地，手指緊緊捏著水杯，塑料殼“咯吱”一響。
她其實很想問一句：“你們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她也想說：“他沒有跟我說過你?！?p> 但她什么都沒說。
她連嘴角的笑都沒收回來，只是靜靜地站著，低頭發了一條消息。
【今天考試加油?！?p> 江以晟沒回。
她不知道他沒看到，還是沒想回。
—
考試鈴響前，林初夏進了教室。她的桌子靠窗，風從破舊百葉窗的縫隙里鉆進來，吹亂她剛壓好的卷發。
她低頭寫名字，寫到“夏”字那一撇時，筆突然卡了一下。
江以晟就坐在她右側，低頭翻著準考證。
他很安靜，像是根本沒發生任何事。
他看都沒看她一眼。
林初夏把頭偏過一點點，偷偷瞄了一眼。
陽光落在他的校服領口，他低著頭寫字，指尖夾著那支藍黑筆，好看的很干凈。
她突然覺得自己剛剛那條消息，好傻。
她更傻的是，她居然——還在等他回。
。。。
。。。
。。。
考試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林初夏的筆剛好停在最后一題的空格上。她盯著那道題看了兩秒，沒寫。
教室里掀起一陣椅子刮地的摩擦聲，像密密麻麻的小蟲子從地板爬過。她沒有急著動，等周圍同學站起來收拾東西，她才慢吞吞地把答題卡往卷子里一塞，抬手交卷。
江以晟已經起身，把筆袋收進書包。他動作利落，沒一點多余。林初夏下意識地瞥了他一眼，只見他低頭戴上耳機，背影干凈得像從漫畫里走出來。
他從她身邊走過，沒有停，也沒有看她。
林初夏垂下眼，手指捏著水杯邊沿，有點用力，指節都白了。
“誒，快走啦，別又踩點回班。”前排有同學打招呼，掀開門走了出去。
她拎起書包，走在隊伍最后。教室門口的陽光很刺眼，像是故意要揭穿什么。
走廊上已經有別的班考完了，有人邊走邊討論答案，還有幾個女生在小聲哀嚎“這題我根本沒看見！”聲音熱熱鬧鬧地傳來，林初夏卻像罩了層塑料膜，一句都聽不進去。
“你中午不去食堂啊？”背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她回頭，是顧北，拎著一瓶沒喝完的牛奶，走得不快，鞋子在走廊地磚上蹭出淡淡的節奏聲。
“??？”她反應了一下，“哦……沒什么胃口?！?p> “你考砸了？”
“沒……”她搖頭，又點頭，“就……隨便寫了點?！?p> 顧北“哦”了一聲，沒接話。兩人就這么一前一后地往樓下走。
下了樓，拐進教學樓陰影處時，他突然停下來，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印著油跡的小廣告單，上面是一家新開炸雞店的宣傳。
“你不是上次說饞這個嗎？買一送一。”他說著隨手把那張單子甩給她，“限今天中午?！?p> 林初夏怔了下：“你怎么會有這個？”
“早上門口發的，我懶得扔?！?p> 她低頭看著那張單子，又看看他，好像在確認他是不是故意留的。顧北沒有多解釋，只是擰開牛奶喝了一口，然后邊走邊扔下一句：“請你，別浪費?！?p> “你干嘛突然……”她追上去幾步，聲音不自覺輕了點。
“就當……補償你即將全軍覆沒的考試成績吧?！?p> “去你的！”她終于笑了一下，揣好單子，腳步也輕快了一點點。
走到樓梯口，風吹過來，林初夏順勢抬頭一看，教學樓對面的欄桿邊，江以晟正靠在那里，耳機纏著手指，在跟同班的男生說話。他嘴角好像含著一顆糖，手里透明的糖紙隨風晃動。
她只看了一眼，便飛快低頭，假裝系鞋帶。
顧北沒說什么，只是眼角掃了那個方向一眼，又低頭喝完最后一口牛奶。
“走吧，還去不去？”
“去啊，走啦?！彼贿呑鼛ё右贿呁翱熳撸秤翱雌饋肀葎偛澎`活了不少。
顧北慢慢跟上，江以晟的目光往這邊撇了一下，隨后又投入到了聊天中。
風吹過教學樓角，陽光灑下來，有點燙。林初夏揣著炸雞店的小廣告，突然覺得，好像沒那么難過了。
。。。
。。。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考完這場試的。”
林初夏靠在窗邊，咬了一口炸雞，炸粉酥脆地掉進紙袋。午后的陽光透過天臺一角斜灑下來，地面晃著幾片風吹落的樹影。她嘴里嚼著雞肉，腦子卻還停留在早上的那一句話——
“我是他女朋友?！?p> 風吹過來，她的劉海一陣一陣地貼在額頭上。林初夏眨了眨眼，用力咬了口手中的雞翅，像在給自己下決心。
顧北坐在她對面，一手撐著腦袋，一邊慢悠悠吸著檸檬氣泡水。他沒說話，但時不時偷瞄她一眼。
“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誰嗎？”她忽然問。
顧北挑眉：“誰？”
“江以晟?！彼皖^看雞翅，語氣輕飄飄的，“不是說你跟他一個初中的嗎？”
“沒聽說過，怎么，你關心他女朋友？”
林初夏沒回答，只是悶聲嗯了一下。
她并不是非要知道這個女生是誰。只是她心里那團糖塊似的喜歡，在今早考試前，被人直接摁進了涼水里，泡得發白、發苦——她需要個解釋。
“你在意她干嘛?！鳖櫛焙鋈婚_口
“嗯？”林初夏愣了下。
“江以晟這個人，他雖然不愛講話，但你可不要被他那副清高的嘴臉給騙了
他要是真喜歡一個人，巴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鳖櫛痹捯艉艿?，像是在陳述天氣。
“所以……你是說他不喜歡她？”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鳖櫛甭柤?，“但我知道，他QQ情侶簽名一年換八次，每次都挺敷衍?！?p> 林初夏盯著雞翅，忽然噗地一笑。
“你笑什么？”
“沒什么?！彼ь^，“謝謝你今天請我吃炸雞?！?p> “不是請你，是補償你考砸?！?p> “哦對。”她點頭，裝模作樣地嘆氣，“但我已經不難過啦。謝謝大哥的‘善后服務’?！?p> 。。。
。。。
吃完炸雞，林初夏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被人攔住了。
“林初夏！”是沈知意。
她站在門口，一臉擔憂地看她：“你沒事吧？”
“我？”林初夏一愣，隨即擺擺手，“我能有什么事呀?！?p> “今天早上……我聽見有人說，有個三班的女生找你來著?！?p> 她聲音放得很輕，眼神也是小心翼翼的。
林初夏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嘆氣：“你也聽說了？”
沈知意點點頭：“有幾個女生看見了……她們說你站在門口，好像……臉都白了?！?p> 她其實本來是想裝沒事的，可沈知意的語氣太認真了，像是伸過來的一只干凈的手。林初夏忽然就想，一直說“沒事”是不是太逞強了。
“就一點點白?！彼攘藗€指甲大小，“比粉底淺半度那種。”
沈知意沒笑，只是輕輕說：“你要是想說……可以找我?！?p> 林初夏愣了一下，然后點點頭：“謝謝你。”
。。。
晚上她回到家，把QQ聊天記錄翻出來。
江以晟的頭像安安靜靜地掛在那里，那個簽名依然是：
return love if you can read me.
她突然笑了下，笑得有點無奈，又有點氣自己。
然后她做了一件事——
不是刪除好友。
也不是拉黑。
而是把聊天框固定在最上面，然后…點了“消息免打擾”。
。。。
青春就是這樣。
你以為你快要得到糖了，結果卻被提醒：這個不是你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