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耀、沃爾夫和向導跑到陷阱旁,發現之前布置的兩個陷阱分別困住了兩頭野豬。
掛在大樹上的獵網困住一頭四個月大的小野豬,不遠處的土坑陷阱里困住了一頭一百來斤重的成年野豬。
兩只被困野豬掙扎得厲害,根本無法靠近取樣。
向導圍著兩頭野豬轉了一圈,說:“要我幫忙把這兩頭野豬殺了嗎?不殺的話,你倆沒法接近他們。”
向導已經拿出尖刀準備出手,被李榮耀及時制止,“不用,我自己來。”
李榮耀從采樣箱里拿出麻醉針,每頭豬扎了一針,很快,兩頭野豬靜止不動。
沃爾夫和李榮耀把兩頭野豬放到地面上,開始采集生物樣本,血、鼻拭子、咽拭子、尿、糞便……向導站在一旁看著,小聲嘀咕:“你們裝備還挺齊全,麻醉針是捕獵的好幫手,能不能給我幾支?”
“NO!”面對向導的討要,沃爾夫直接拒絕,“這是管制藥品,不能隨便送人,請理解。”
李榮耀附和說:“我們這麻醉針進出都有嚴格記錄,的確不能送人,但我知道你們這里當地人捕獵都有一種特殊的毒藥,是一種樹的汁液,涂在細針或箭頭上,射到動物身上,能見血封喉。”
向導:“我們是有這種毒藥,箭毒木的樹汁,但這種樹汁有劇毒,人不小心粘上也會死,不像你們的麻醉針,動物只是睡一會兒就醒了,這樣能逮住活的稀有獵物,拿到市場上更值錢。這兩頭野豬你們要帶回去嗎?”
向導見討不到麻藥,想著帶回去些野豬肉也是好的。
李榮耀將采集完成后所有樣本被妥善放進采樣箱封存,回答:“不帶回去。”
向導喜上眉梢,“那我帶回去。”
兩頭野豬帶回去也能賣不少錢,向導正打著如意算盤,沃爾夫直接拒絕,“NO!這兩只野豬要放生!”
“為什么?”向導不能理解,“為什么要放生?野豬不就是給人吃的么?我們費了這么大勁兒才逮到,你們就弄點豬血、豬尿、豬糞,就把它們放了?你們不稀罕,留給我啊。”
沃爾夫:“我們是來采樣,不是來殺生。”
向導依然不理解沃爾夫的理由,臉色盡是可惜不服之色。
李榮耀指了指昏迷的野豬,又拍拍手中的采樣箱,說:“這兩只野豬跟阮富貴逮到的野豬來自同一族群,阮富貴家豬場的死豬、阮富貴的死,以及周圍鄰居的死,可能都跟這些野豬有關,這樣的野豬你敢接觸?敢吃嗎?”
李榮耀說到點子上,向導立刻打消對野豬的主意,他現在只想盡快離開。
麻醉針的藥效漸漸消散,兩只野豬的耳朵動了動,向導擺擺手,說:“咱們快走吧,野豬要醒了,沒了束縛,它們攻擊力很強。”
三人出了樹林,分別時向導再次問沃爾夫,“阮富貴家的事真跟林子里的那群野豬有關?”
“極有可能!不隨意捕殺食用野生動物能預防很多疾病。”沃爾夫認真解釋,“野生動物,尤其是森林中的野生動物,比如野豬、蝙蝠、野鳥、野狐貍之類的,都攜帶多種細菌和病毒,它們在長期進化過程中適應彼此,這些野生動物雖然看起來健康,但它們攜帶的病菌一旦跨物種傳播到人群中,極有可能產生致命性影響。”
向導心有余悸地感嘆:“咱們這些村民都是靠山吃山,很多人都會進林子里打野物,豈不是很危險?”
李榮耀:“只能盡量避免捕獵野生動物,就像這次阮富貴事件,如果大家只吃家養豬,也許就不會發生人群死亡。如果一定要進山打獵,注意防護措施,比如盡量避免被野生動物抓咬傷,避免徒手宰殺,避免生食半生食,進入野生動物居住的洞穴時注意呼吸道防護等。”
向導長嘆一口氣,對李榮耀和沃爾夫擺擺手,說:“被你們這些專家一說,以后進山打獵,我心里就有數了,謝謝了,這次進山學到很多,你們要是再進山,還來找我,向導費給你們打折。”
跟向導分開后,沃爾夫和李榮耀帶著標本返回哨點實驗室,立刻開始檢測。
從兩份標本中分離出兩株鏈球菌,血清分型為二型,與之前在阮富貴腦脊液、阮富貴家的養豬場中病死豬標本中分離出的豬鏈球菌為同一血清型。
基因測序的結果也在幾天后出來,從森林野豬中分離的菌株與阮富貴腦脊液、豬場死豬標本中分離出的菌株基因序列高度同源,可以確定阮富貴感染的菌株來自森林中的野豬群,這是一起因人類活動導致森林中野生動物攜帶的病菌進入人類社會引起多人感染死亡的疫情。
接下來的幾個月,沃爾夫帶著李榮耀和其他幾個新進實驗室的博士生監測桑格村及周圍村莊豬二型鏈球菌流行情況。幾個月來,竟再未發現新的病例,也未在家豬群中發現豬二型鏈球菌流行。這個病菌就像幽靈一樣,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沃爾夫和學生們認為這雖然是一次偶然事件,但遠期影響還未可知,或許這個病菌只是潛伏起來,在某些特地條件下又會重新出現,這需要長期監測,這也是哨點實驗室的任務之一。
又是幾個月后,李榮耀通過論文答辯,拿到博士學位,順利畢業。
李榮耀準備回國,導師沃爾夫非常不舍,特意請李榮耀去家里吃飯,這是對待非常親近之人才有的待遇。
飯桌上,導師沃爾夫提出給李榮耀介紹高薪工作及留校任職的機會,這比回國工作的薪酬高了很多,但都被李榮耀回絕。
沃爾夫看李榮耀回國之意已決,不再勸說,轉而說:“李,你知道這些年你給我最大的震撼是什么嗎?”
“震撼?”李榮耀沒想到沃爾夫會用這個詞,想了想,玩笑地說:“刻苦?努力?還是聰明?睿智?又或是果敢?執著?”
“不!都不是!”沃爾夫笑著搖頭,隨即抬起右手拇指食指捏在一起做出蘭花指形狀,神秘地說:“China神針!”
“針灸?!”李榮耀想起之前有一次沃爾夫去野外采集蝙蝠樣本摔下斜坡扭著腰,去醫院拍片沒有傷者骨頭,但就是疼得走不了路,李榮耀就用之前跟爺爺和老爸學的針灸方法給沃爾夫扎針,結果兩針下去沃爾夫立刻便能行動自如。自此之后沃爾夫對中醫針灸極為推崇,還一度在學術會議上宣傳針灸的效果。
“嗯,China神針——針灸!”沃爾夫滿眼滿心地贊許,“真是神奇,你們的中醫博大精深,要是能跟西醫結合,一定會被更多人接受了解。”
“我們國內已經開設了中西醫結合專業。”
“哦,有前途!我記得你之前說你的家族是中醫世家,你怎么沒從事家族事業?”沃爾夫問出自己一直以來的疑問。
“在我的國家有一句俗語‘上醫醫未病,中醫醫欲病,下醫醫已病’,意思是上等醫生重視預防疾病,中等醫生醫治將要發生的病,下等醫生醫治已經發生的病。我現在學這個專業,以后從事公共衛生工作,做一名職業‘病毒捕手’,也算是實現‘上醫’的夢想。”李榮耀說的真誠。
“李,祝你夢想成真!”導師沃爾夫豎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