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害人者,恒殺之
凌嵐聲音不高,卻如寒針,精準地刺入他的骨髓。
兩次超負荷的術法釋放和自爆精血帶來的副作用,使得身子已近強弩之末。
她紋絲不動地站著,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只有她自己知道,體內靈力正在瘋狂反噬經脈。
但她氣勢猶在,無形中散發的威壓一層層撕碎著對方的心理防線。
男修無措的目光在劍與同伴之間瘋狂游移,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裳。
他張了張嘴,聲音干澀得如砂紙摩擦:“我、我殺了他……你就不殺我?”
恐懼如毒蛇般絞緊他的心臟。
什么兄弟情義,什么修士尊嚴,在死亡面前都是狗屁!
他只想活命,哪怕像條狗一樣爬出去!
凌嵐微微偏首,幾縷青絲垂落肩頭,似笑非笑得看著他。
“你憑什么覺得,你有的選?”
她聲音輕得像片落葉,卻讓男修渾身一顫。
他顫抖著抓起劍,劍尖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每挪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卻不得不向前。
而男修握劍的手劇烈抖動,劍尖抵在同伴心口處遲遲不敢刺下。
他偷瞄凌嵐慘白的臉色,突然發現——
她站姿看似隨意,實則整個人有些站立不穩!
她嘴角的血……是內傷發作?!
也許……也許能反殺?!
這個念頭剛起,凌嵐突然抬眸對上他有些慌亂的目光。
那雙紫電未消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
“想試試?”
凌嵐倚著斑駁的墻壁,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滲出,尖銳的疼痛讓她渙散的視線重新聚焦。
“你大可以賭,是我先倒下,還是……你先死!”
男修眼神渙散了一瞬,最后一絲僥幸被碾碎,隨即被近乎瘋狂的求生欲點燃。
沒有猶豫,沒有掙扎的停頓,緊緊握住法劍。
“大、大哥……”他喉嚨里發出嘶啞的嗬嗬聲,像是道歉,又像是說服自己,“別怪我!我……我不想死!”
話音未落,他用盡全身力氣,將劍狠狠地捅進了那人的胸口!
噗嗤!
利刃入肉,原本昏死過去的男修身體猛地一僵,沒多久便沒了生息。
凌嵐看著男修和屬于原主的儲物袋雙雙從他尸體上飄出,這才放松掌心。
很好,一死一廢,該做最后的清算了。
她緩步上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卻硬是走出山岳般的壓迫感。
她抬腳踩住男修想要后退的膝蓋,冰冷的劍尖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頭與自己對視,“說。”
男修慌張地看了眼劍鋒,“您、您想問什么……”
“此地何處?”
“天、天樞城外的草廟鎮。”
“我是誰?”
“滄瀾宗宗主的親傳弟子啊……等等!”他有些困惑,突然聯想到什么似的,驚恐道:“您、您不記得了?”
凌嵐的眸光一厲,抵在他脖頸處的劍深入了一分,“你只需回答!”
男修不敢再多嘴,只是看她的目光多了幾分異樣的恐懼。
“你們是誰?擄我來有何目的?幕后之人是誰?”
“我、我和大哥只是天樞城散修,兩三年前開始替一位前輩做事。”
“專門幫那位前輩抓人,目標多是骨齡在三十以下、資質尚可、又沒靠山的年輕修士。”
“但您、您是個例外。”
凌嵐挑眉,“哦?”
“那位前輩說您的雷靈根萬中無一,還說——”話到嘴邊,男修想到他和大哥的慘狀,一時有些恍惚和不真實感。
“說什么?”
“說、說您是沒實力的廢物,好抓……”男修有些心虛,聲音越來越小。
“所以你們就敢鋌而走險?”凌嵐有些不可置信,就憑這倆菜雞?
“前輩給了隱匿符和鎖靈符……哦!還給了大哥一份秘術,能破護體罡氣的。”
“至于幕后之人……我們只管抓人,送到指定地點交貨換取靈石,那人從不親自出面,我真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不過……”他突然想到什么,補充道:“每次交易都在天樞城內,一個有陣法遮掩的暗巷里……”
嗯?
這種買賣敢在主城內交易?這城主是死了嗎?
凌嵐抓住了重點,追問道:“城主難道沒有一點察覺?”
“據說城主境界卡在半步結丹多年了,這五十年除了出城剿滅妖獸外,一直在閉關破境,大小事務都交給其他人了。”
“……”
約莫半盞茶的工夫。
在凌嵐的友好問詢下,男修知無不言,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交代了。
也對自己的身份和處境有了大致的了解。
看來,“她”出現在這并非偶然,而是一場有預謀的綁架。
只不過出了點意外,她前世抵抗浩劫殉道,不僅沒死,還保留了所有記憶,重生進了這具身體中。
眼前的危機暫時解除了,但幕后之人仍在暗處對“她”虎視眈眈。
畢竟她這個雷靈根的誘惑,可是那人不惜得罪宗門,都指明了要的。
“那位前輩”的身份,是否和城主有關,亦或就是城主本人,凌嵐有所懷疑,但眼下暫時無從驗證。
至于專擄“資質好”、“年輕修士”的目的,以凌嵐的閱歷也不難猜出。
——不是爐鼎,就是為某種邪陣獻祭。
總之,都是邪修行徑,不為正道所容。
他,該死!
當然,助紂為虐之人,理應先死為敬!
此刻,洞外夜色朦朧,微雨瀟瀟,正適合為這黑夜點綴上幾抹艷麗的色彩。
片刻的喘息過后,凌嵐的臉色紅潤了些許,力氣也恢復了七八。
她緩緩抬劍,直指男修面門,該做最后的了斷了。
“不——!我我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都是為了生存,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我什么都交代了!別殺我!求您……”
男修涕泗橫流,驚恐地不斷倒退,只求對方能饒他一命。
“無辜嗎?”
“呵……那些被爾等擄掠之人又何其無辜!”
看著他求饒的模樣,凌嵐的眼前浮現了一段塵封在心底,久遠又沉痛的記憶。
——血色陣法中,那道熟悉的身影被黑霧纏繞,明有不甘,卻為救她而決絕赴死的背影仿佛歷歷在目。
她仰頭閉上眼,深吸口氣,再睜眼,眸底平靜如水。
“害人者,恒殺之。”
一劍起,血花落。
屋外的雨,也在此刻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