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城。

　　偽裝后的凌嵐此時剛?cè)氤牵龥]有直奔目的地，而是先順路，沿著街道摸清情況，以留退路。

　　別說，這天樞城地下“骯臟”，面上還挺“繁華”的。

　　店鋪林立，街道縱橫的城內(nèi)人來人往，各類修士如織，盡顯一片祥和之色。

　　若非經(jīng)歷昨夜一事，她或許真得被這城中表象所迷惑了。

　　除此以外，城內(nèi)還設(shè)有多個小型傳送陣，方便出行和交易之用。

　　當(dāng)然，僅限于城內(nèi)傳送。

　　“就這？”

　　凌嵐偷偷嫌棄了一下，便打消了完事后從這跑路的念頭。

　　她繼續(xù)觀察。

　　就在此時，旁邊茶樓內(nèi)的討論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走進樓內(nèi)，坐到一旁。

　　“孫兄，我聽說城主有令，凡二十以下者，皆可測試靈根，優(yōu)者賞洗髓丹呢，有興趣否？”

　　“可惜啊，我已四十有八，注定是無緣咯。”

　　“呸，誰問你了，你家不還有個小兒嘛，去試試？”

　　“小兒啊……算了吧，老大老二有靈根，修了仙，可結(jié)果呢？死于妖獸，尸骨無存……我現(xiàn)在啊，就希望小兒能平安順?biāo)斓剡^完這一生，便知足了。”

　　“哎，節(jié)哀……不過說起這個，多虧了城主大人前段時間親自去剿滅了城外的妖群，這個月再沒聽說有人失蹤咯。”

　　“可不是嘛！此地資源本就稀缺，大家生存不易，城主大人卻還愿意贈予丹藥，扶持小家族，此舉大善！”

　　“都說修仙者無情，可城主大人卻這般仁義不求回報，要不怎么說這一城的人都感念他的恩德，特地立了像呢。”

　　“奈何天道不公吶！如此大善之人，苦修數(shù)十載，卻不得其果。反觀那些天驕，不過仗著幾分天資，未歷風(fēng)霜，便已青云直上，當(dāng)真可嘆！”

　　“修仙自古如此，天資定命數(shù)，根骨斷前程。孫兄，你我皆如是，縱有不甘，也不過是他人腳下枯骨罷了……”

　　凌嵐聽著這番對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

　　修仙之路，機緣氣運當(dāng)真只能由天定么？

　　她垂眸，眼底閃過一絲不以為然。

　　修仙界確實殘酷，但她從不信什么天資定命數(shù)，根骨斷前程這樣的鬼話。

　　若真如此，她這個曾被斷言“靈根駁雜，難成大器”的棄徒，又怎會一路走到仙路之巔？

　　路，從來都是自己爭出來的。

　　凌嵐抿了口茶，很快便收斂了心神。

　　從方才那兩人的對話捕捉到了幾個關(guān)鍵。

　　“二十以下”、“測靈”、“洗髓丹”、“妖獸”、“尸骨無存”、“扶持”等詞，看似毫不相干，可若是稍加細思呢？

　　再聯(lián)想到他們談及的“感念恩德”、“立像”等，凌嵐越來越坐實了自己的懷疑。

　　冤種，全都是冤種。

　　而且還是被人賣了，仍蒙在鼓里幫著數(shù)錢的那種。

　　她三百的骨齡，大乘的閱歷，什么奇怪的突破方式?jīng)]有見過？

　　大道三千，殊途同歸。

　　善行，善念，皆可道。

　　這么多人的敬仰與稱贊，本就是種念力。

　　有這些念力加身，就是野雞野狗都能原地入道了，更何況是修仙者？

　　如今那城主仍卡在半步結(jié)丹不得其法，答案不言而喻。

　　此人，不是主謀，也必定是參與者。

　　但凌嵐更傾向于前者，畢竟邪道損陰德，斷送的是自己的仙路，共謀得不償失。

　　“真是好一招燈下黑！”凌嵐向來不恥這些行為，忍不住在心里呸了一聲。

　　借妖獸之名，遮掩惡行。

　　借清剿之名，樹立形象。

　　借扶持之名，養(yǎng)蠱己用。

　　“究竟是純善還是偽善，早晚撕開你的真面目。”

　　她仰頭將手中茶一飲而盡，離開了這里。

　　接下來，該去做正事了。

　　按照男修供述的位置，她沿著暗巷走了半盞茶，確實發(fā)現(xiàn)了一座極為隱蔽的法陣，將這里偽裝成了盡頭。

　　不過，凌嵐沒有急著按照男修說的方法進入。

　　誰知道那人會不會故意給錯誤信息，她可沒有寄希望于他人的習(xí)慣。

　　神識探查了一番后，凌嵐確定了。

　　這是個三品匿蹤陣，以“虛”、“幻”、“藏”三枚古篆為基，借天地靈氣扭曲光線、聲音、氣息，使方圓五里內(nèi)的一切呈現(xiàn)虛假之象。

　　對現(xiàn)在只有煉氣七層的她來說，還行，不算麻煩。

　　憑她在陣道的造詣，能破陣，也能變陣，完全可以在瞬息間逆轉(zhuǎn)乾坤。

　　凌嵐隨意地在幾個關(guān)鍵節(jié)點虛點幾下，空氣中泛起微不可查的漣漪。

　　陣法對她的偽裝毫無反應(yīng)，她如入無人之境般，大搖大擺地進去了。

　　入目是一條向下延伸的甬道，最前方有一扇厚重的、刻著簡單符紋的石門。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腐的血腥味和淡淡的熏香氣息，試圖掩蓋什么。

　　凌嵐用提前準(zhǔn)備好的男修精血叩門，符紋閃爍，“軋軋”聲后，石門向內(nèi)打開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門后是個寬敞的廳堂，一個身著灰撲撲服飾、面容麻木的中年修士正站在堂內(nèi)，盯著她來的方向。

　　他周身死氣沉沉，面無表情，眼神渾濁，修為不過煉氣三四層的樣子，像是被某種邪法控制。

　　此人，正是負責(zé)接頭的仆修。

　　“何事？”

　　“交貨。”凌嵐壓低嗓子，故作急切地將納靈袋雙手奉上，“那位前輩點名要的人，驗驗？”

　　仆修掃了她一眼，接過納靈袋，神識粗略地探入。

　　里面確實有一個昏迷的、符合描述的“年輕女修”。

　　哦，還有個“買一贈一”的，但被仆修無視了。

　　他木訥地點點頭，確認無誤。

　　顯然，他只是個底層的交接者。

　　不問其他，只負責(zé)接收“貨物”和支付報酬，完全不在意這多出來的“人”。

　　生怕打草驚蛇，凌嵐放棄了從他這里獲取線索的打算。

　　仆修從腰間丟出一個靈石袋，“五千下品靈石，清點。”

　　凌嵐一把接住，入手沉甸甸的，神識一掃，分毫不差。

　　舒服了，靈石還得是敵人的花著爽。

　　“還有事？”

　　“沒、沒事了！下次還有這種好事，麻煩那位前輩一定記得再找小的！”

　　凌嵐點頭哈腰，一副貪財?shù)哪樱奔泵γν肆顺鋈ァ?p>　　仆修不再言語，面無表情地后退一步，沉重的石門緩緩合攏，隔絕了內(nèi)外。

　　凌嵐臉上的諂媚瞬間消失，眼神恢復(fù)清冷銳利。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緊閉的石門，揚長而去。

　　沒有人注意到，在她轉(zhuǎn)身的一瞬，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盡在掌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