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戰神山雪,辰極初遇
天界,戰神山。
萬年不化的積雪覆著嶙峋怪石,凜冽山風卷著冰屑,刮過演武場邊緣的玄鐵鎖鏈,發出“哐當”脆響。王昱驍束著高馬尾,月白仙裙下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額角沁出的汗珠尚未墜地,便已凝成冰晶。
“再來!”她揚聲喝道,手中長劍挽出半朵劍花,直刺對面持盾的金甲天兵。
這已是她今日第十次挑戰“破甲陣”。作為戰神山少有的女修,又是戰神墨淵的親傳師妹,她這股不服輸的勁頭,早已讓滿山仙兵見怪不怪。只是今日,她劍招間的戾氣似乎重了些,每一次劈砍都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仿佛要將什么無形的東西斬碎。
“昱驍師妹,歇會兒吧?!币坏狼謇涞穆曇糇陨砗髠鱽?。
王昱驍收劍轉身,只見墨淵立在不遠處的石階上,月白長袍襯得他身姿如松,面容俊美卻毫無溫度,唯有看向她時,眸底才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澳銊倧恼D仙臺罰跪回來,神力尚未穩固?!?p> 提到“誅仙臺”,王昱驍嘴角撇了撇,倔強地揚起下巴:“不過是些老頑固瞎預言,說我是‘六界劫數’,我偏要證明給他們看——”
話音未落,她體內神力突然一陣紊亂,喉頭涌上一股腥甜。方才強行催動的劍氣反噬開來,讓她踉蹌一步,險些跪倒在雪地里。
“胡鬧!”墨淵快步上前,袖中靈力剛要探出,卻在觸及她肩頭的瞬間猛地頓住。
一股更為浩瀚、更為古老的力量,已先他一步包裹住王昱驍。
那力量并非溫暖和煦的治愈之力,而是帶著一種近乎漠然的恒定,如同亙古不變的星軌,瞬間撫平了她體內翻涌的靈力,甚至連她因反噬而蒼白的臉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血色。
王昱驍驚疑地抬頭,只見原本空無一人的演武場中央,不知何時立了一道身影。
那是個極其俊美的男子。
墨色長發未束,如瀑般垂落至腳踝,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下,竟似吸收了所有光線,只余下純粹的黑。他身著一件樣式古樸的玄色長袍,袍角繡著暗金色的星紋,隨他的存在而微微流轉,仿佛整片星空都被縫進了衣料。
他站在那里,既不顯得突兀,也不融入周遭,仿佛是從時空夾縫中偶然跌落的一幅畫。面容清冷如雪山寒玉,眉骨高挺,鼻梁秀直,唇線極淡,組合在一起,卻生出一種非人間的、近乎神圣的漠然。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雙眸,深邃如萬古寒潭,又似辰極星的核心,望過來時,仿佛能看透靈魂深處的一切妄念,卻又不含任何情緒——沒有喜怒,沒有悲戚,只有一片永恒的、寂靜的空茫。
“你是何人?”墨淵瞳孔微縮,下意識將王昱驍護在身后,手已按上了腰間佩劍。此人出現的方式太過詭異,周身散發出的氣息更是讓他這個天界戰神都感到一種源自靈魂的敬畏。
那男子并未看墨淵,他的目光,準確地說,是他那雙仿佛能映照星辰的眼眸,落在王昱驍臉上,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響起時,周遭的風聲、雪聲、鎖鏈聲,似乎都在一瞬間凝滯了。那聲音不像任何一種已知的語言,更像是某種天道韻律的具象化,帶著一種空濛的、仿佛來自星辰深處的“空靈感”,語速極緩,每個字都像是從亙古的時光中淬煉而出,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
“……過客?!?p> 僅僅兩個字,卻讓王昱驍莫名地感到一陣心悸。她從未聽過這樣的聲音,也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他身上沒有半分仙氣或魔氣,卻讓人本能地覺得,他凌駕于一切之上。
不知為何,方才被那力量包裹時的感覺再次浮現——那是一種絕對的、不容反抗的強大,卻又在極致的冷漠中,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恒定。
“過客?”王昱驍性子本就直率,又因對方救了自己,膽子便大了些,忍不住從墨淵身后探出頭,“為何救我?”
男子的眸光微微動了一下,像是亙古不變的星辰軌跡發生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偏移。他看著她,那雙深邃的眸子里,似乎映出了她倔強的眉眼,以及眼底深處那抹不服輸的光。
“……見你欲墜?!彼恼Z氣依舊是陳述式的,聽不出任何情緒,“僅此而已?!?p> “僅此而已?”王昱驍挑眉,顯然不信。這戰神山雖險,卻從未聽說過有“過客”會恰好路過,還順手救了個正在罰跪后修煉的仙門弟子。
墨淵卻已察覺到不對。此人周身的氣息太過磅礴,絕非普通仙者。他想起近日天界老神仙們提及的那個名字——那位自混沌初開便存在的、天地間唯一的神。但傳說中,那位神早已居于六界之外的無妄殿,從不干涉世事,又怎會出現在戰神山?
“閣下可是……”墨淵沉聲開口,想問卻又不敢確定。
那男子卻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王昱驍,眸光在她心口位置停留了一瞬——那里,尚未覺醒的混沌珠正隨著她的心跳,發出微弱的共鳴。
然后,他緩緩轉身。
沒有騰云,沒有駕霧,他只是一步一步,向著演武場邊緣的虛空走去。隨著他的步伐,他周身的玄色長袍上,暗金的星紋愈發明亮,腳下竟隱隱浮現出古老的星圖軌跡,萬千星辰的虛影在他身后流轉、幻滅,形成一條連接著未知時空的通道。
“等一下!”王昱驍不知哪來的勇氣,竟追了上去,“你到底是誰?為什么我感覺……好像在哪里見過你?”
其實她并未見過。只是那股浩瀚又孤寂的氣息,讓她莫名地感到一絲熟悉,仿佛在某個久遠的、被遺忘的夢境里,曾有過類似的觸碰。
男子的腳步頓住了。他沒有回頭,只是從那空靈感十足的聲音中,傳來一句輕得幾乎要被風吹散的話語,帶著一絲極淡的、仿佛自嘲般的意味,又像是在陳述一個早已注定的事實。
“……未曾相見?!?p> “只是……你的命軌,有些……”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下一刻,他已踏入那片由星辰虛影構成的通道,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唯有空氣中殘留的那股近乎漠然的浩瀚氣息,以及雪地上尚未完全散去的星圖軌跡,證明他曾來過。
王昱驍呆立在原地,望著男子消失的方向,心口莫名地跳得飛快。
“有些什么?”她喃喃自語,那句沒說完的話,像一根細小的羽毛,輕輕搔刮著她的心神。
墨淵走到她身邊,臉色凝重:“此人氣息深不可測,絕非等閑之輩。昱驍,你日后修煉,務必小心?!?p> 王昱驍點點頭,目光卻依舊停留在那片虛空。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個神秘男子的出現,絕非偶然。
而此刻,六界之外,時空夾縫中的無妄殿內。
行止負手立于觀塵臺前,萬千星辰的投影在他身后緩緩流轉。他方才散去的分身,已將方才在戰神山的所見所感,悉數回饋于他。
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那女子體內混沌珠的微弱共鳴。
“命軌……有些變數?!彼吐曋貜土艘槐榉讲盼凑f完的話,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瀾,快得如同辰極星劃過的一道流星。
太阿劍懸掛在殿內墻壁上,此刻,那古樸的劍鞘上,一道極淡、極淡的血色紋路,如同蛛絲般,悄然蔓延開一瞬,又迅速隱沒于天道符文之中。
神心無妄。
他微微閉上眼,將那絲不該有的波瀾壓下。
只是,那混沌珠之主的眼神,那份近乎莽撞的勇敢……倒是像極了當年,試圖撼動天道秩序的某個蠢貨。
也好。
他想。
這六界的秩序,維持了太久,是該有些……變數了。
而他,將是這變數的……見證者。
只是他未曾想到,這所謂的“見證”,最終會讓他自己,也深陷其中,萬劫不復。